正文 獅子與兔 — 遲到了
结束完篮球队的练习，晴彦刚回到家，接到乃惠的电话。
「到家了吗？」
「嗯，刚回到房间，怎麽了吗？」乃惠的声音听起来很消沉，晴彦开始紧张。
「我……那个没来。」
那个？晴彦一时意会不过来。等等？乃惠指的不会是月经吧？
「迟到多久？」
「三个礼拜。」
三个礼拜？那算是很久了吗？晴彦不太有概念。
「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就来了。」晴彦说出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话。
乃惠一定会担心的，这个暑假他们过太荒唐，本来还坚持着一定要戴保险套的纪律，後来连这项坚持都忘了。
「我买了两组验孕棒，两个都显示是阳性。」乃惠快在话筒另一端哭出来。
晴彦深吸了一口气。
「乃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你家，二十分钟就到。」
已经不可能在电话里安慰乃惠，晴彦只想赶快飞到乃惠身边。
绝对不能让乃惠一个人承受这些事。
「晴彦，我好怕，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迟到的头几天，我就买了验孕棒试过一次，那时候测出来是阴性，我想说没事了。第二个礼拜还是没有来，我又换了另一个牌子试了一次，测不出结果，我骗自己说没关系，只是最近生活压力太大……到了今天，我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结果，结果……」
「不用怕，乃惠，我马上过去找你。」
晴彦骑着脚踏车在马路上狂奔，不顾篮球练习完酸疼的小腿，只想赶快见到乃惠。这三个星期来，乃惠过的是什麽担心受怕的日子？为什麽自己这麽迟钝，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到了乃惠家楼下，怕惊动乃惠妈妈，晴彦不敢按门铃，拨了手机给乃惠。
「乃惠，我在你家楼下。」晴彦还在喘气。
「嗯！」听到乃惠虚弱的回答，晴彦好心疼。
等了五分钟，看到乃惠穿着居家服，绑着简单马尾从大门走出来。
晴彦第一个动作上前抱住乃惠。
「乃惠！」
乃惠哭过了吗？晴彦检查乃惠的脸颊，湿湿咸咸的味道。
「晴彦，我做错事，现在受到惩罚。」乃惠在晴彦怀里颤抖。
「你没有做错什麽，乃惠。做错事的人是我，没有把你保护好。」
「那为什麽受到惩罚的人是我？是我太任性，是我太无理取闹，是我叫你不要戴的，我太贪心，我想要感受更多的你。结果做错事，上天在惩罚我。」
「乃惠，不是那样的，有新生命将要降临到世界上，怎麽会是惩罚？那是上天给我们的祝福，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呀！乃惠，答应我，嫁给我。我知道我很笨拙，不会说浪漫话，但我想要和你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
乃惠看着晴彦，说什麽不会说浪漫话，这就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话了。哪个女孩会不期待听到这句话？可是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都还是高中生，他们都还没有自己的经济能力，他们都还依赖着父母生活，他们都还是孩子，怎麽有信心照顾另一个孩子长大？
乃惠一直知道晴彦会为自己负责的，从一开始乃惠就知道晴彦是这样子的人，但她要的不是晴彦的负责。
「晴彦，我不要，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这麽早结婚。我想要的是，等我们上了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或许在外面租个房子，或许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也经历过种种的考验，银行户头里有一点小小积蓄，我们再来考虑要不要结婚。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被逼着作出决定。晴彦，我爱你，但我不想要用这种方式去爱你。」
「乃惠，对不起，我也不想逼你去做决定，但现实就是一直逼着我们去做决定。我做错了，我不该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的那麽快，我们都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是我在伤害你，是我让你陷入情慾无法自拔。我还得意洋洋，以为那是爱的证明。但不是，我让你受伤，让你难过，让你害怕了，现在还要逼着你去做决定。但是让我为你负责，好吗？」
「晴彦，不要，我真的不想要这样。」
「乃惠，不要怕，我们明天一起去妇产科检查，我会陪着你的。」
隔天早上，晴彦来载乃惠上学，乃惠坚持要先换便服才肯去妇产科挂号。她把便服藏在书包里，等晴彦爸妈出门，才进房间更换。
「我们会不会看起来明显就是高中生呀？」乃惠特地挑一件成熟的套装。
「不会的，应该看不太出来。」晴彦说了一个廉价的谎言。
只要能让乃惠放心，他现在什麽事情都愿意做。
乃惠也帮晴彦挑一套有大学生气质的格子衬杉。
怕脚踏车泄露年纪，他们特地搭计程车。
上午妇产科门诊的人数并不多，还是感觉得到候诊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年轻情侣身上。
乃惠咬着下唇不说话，晴彦紧握着乃惠的手。
轮到乃惠。
「在家里自己验过了？」护士先询问乃惠一些简单的问题。
「嗯！」
「晚了多久。」
「三个礼拜。」
「等下先照超音波。」
医生是一个中年妈妈，晴彦怕乃惠会尴尬，先上网查询哪间医院有妇产科女医师的门诊预约。
「还是高中生吧？」医生劈头就问。
「对！」晴彦抢着回答。
「刚放完暑假呀！」医生自言自语。
乃惠觉得做亏心事被捉到。
「是男朋友吗？」医生问。
「是的！」晴彦回答。
「要让男朋友先在外面等吗？」医生问乃惠。
「如果可以，我想陪着乃惠。」晴彦抢着说话。
医生看着乃惠，像在徵求她的同意。
乃惠点点头。
护士帮乃惠掀起衣服，露出白皙的小腹。
护士帮乃惠在小腹上抹上透明的凝胶，乃惠用无助的眼神望着晴彦，晴彦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待。
「不管结果怎麽样，回去都要先和父母商量，知道吗？」医生用长辈的口气叮咛。
「知道了！」又是晴彦回答。
医生用超音波探头在乃惠小腹上来回照了好久。
「恭喜！在这里，看到了吗？」
医生指着黑白的萤幕上的一个小黑点。
那就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
晴彦激动地握住乃惠的手。
「医生，可以洗一张照片给我吗？」晴彦大胆开口。
「可以呀！」医生看晴彦一眼，又看着乃惠，「你男朋友将来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爸爸。」
乃惠无奈挤出微笑。
那个小黑点就是自己和晴彦的孩子吗？乃惠没有办法想像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体里的变化。
就要当妈妈了？
晴彦拿到照片，兴奋跳上跳下。
「你该不会想要把它夹在课本里当书签吧？」乃惠看着晴彦闪闪发光的眼眸。
「你怎麽知道？」晴彦回答。
乃惠相信晴彦真的会这麽做。
真没有爸爸的样子。
自己就要和这个大孩子一起养育孩子吗？
他们「庆祝」怀孕的方式，是回到晴彦房间继续作爱。
已经怀孕了，不用再顾忌什麽。
下午的课也不想去。
晴彦只想要轻轻抱着乃惠，安慰她，是乃惠主采取攻势。
乃惠湿润的嘴唇吻上来，跨坐在晴彦大腿上。
乃惠的贪婪。
乃惠的吻落在脖颈上，轻含着晴彦的耳垂，在他耳畔诉说拙重的喘息。
晴彦反而显得太过小心。抓在怀里的是孩子的妈妈。
晴彦不敢太过放肆，晴彦想到乃惠肚子里那个小黑点，突然涌进许多「兄弟姐妹」打扰他安静长大，他应该会怨恨这个老爸吧？
乃惠不想放过晴彦。
乃惠跨坐在晴彦身上摇摆，用她的腰只掌握进出的节奏。
「乃惠……」晴彦看着乃惠迷漫的眼神。
「不要说话，干我！」没想到拘谨的乃惠会说出这麽淫秽的话。
收到指令，晴彦火力全开。
他们来回做了好几次，一波波倾泄在乃惠体内。
自己真是糟糕的老爸！想像到刚才脑海里的那个画面。
乃惠怀着告别的心情在和晴彦做爱，晴彦并不知道。
因为是告别，乃惠想要把所有的所有的晴彦一次装进自己身体里。
「你什麽时候要和爸妈说？」激情过後，乃惠枕在晴彦胸膛。
「今天晚上。」晴彦的回答如往常般俐落乾脆。
「这样快？」乃惠用手指头玩弄晴彦延伸到肚脐的体毛。
「越快越好，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我想过了，爸妈一定会生气。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他们的协助，越早得到他们的谅解，把事情安顿好，也早点让你和肚子里的贝比放心。」
「可是晴彦，我不想要这样。」
「你的意思是，先不要让爸妈知道。」
「我不想把孩子生下来。」乃惠下定决心说出口。
「你在说什麽傻话，孩子是一定要生下来的，有什麽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晴彦，你有没有想过，再过几个月，我的肚子就会凸出来。到时候也不能去上学，只能休学待在家里。还有如果我们真的结婚，我们要住哪里？住在你房间，还是我家里？就算生完小孩，再回到学校，我再也不会是那个高中生乃惠，而是妈妈乃惠。别的同学青春刚要开始，她们有梦想刚要起飞，我的青春却已经结束了。晴彦，这里面没有事情什麽要解决的，而是我不要这样的未来。」
「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办法的。房子的事，我会和爸妈商量。如果你觉得住在家里比较习惯也没关系，我可以天天过去陪你。你只是暂时休息一年，等孩子生下来，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的上课，你还是要继续升大学。我们可以找个保姆来带小孩，所有的家事我都愿意扛起来。你还是原来的乃惠，只是多了一个爱着你的老公和让你疼爱的孩子。」
「你骗人，你骗人……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乃惠。事情只会越来越糟，越来越糟……」
「不会越变越糟的，乃惠，你要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只是现在眼前有个难关要过，我们只会越来越幸福的，相信我。」
晴彦紧拥乃惠，胸膛里传来令人信赖的心跳声。
晴彦送乃惠回家，他放不心下乃惠，又拉着乃惠在楼下说一会儿话。
「要不要我陪你上去？和伯母说明我们之间的事。」
「不用了，那是我妈妈，我会自己面对。你也有你的难题要解决。」乃惠拒绝晴彦的好意。
「乃惠，我爱你，要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我们一定要幸福。」
晴彦再次把乃惠紧紧拥入怀中。
乃惠苦笑，这是她的回答。
晴彦看着乃惠的身影消失在门後。
晴彦回到家以後，妈妈已经回来。
他先和妈妈说了这件事。
「怎麽这麽不小心，现在你打算怎麽办？」
「我要和乃惠结婚！不管爸妈赞成还是反对，我一定要娶乃惠，我要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你现在还是高中生，你要拿什麽去娶人家？还有，你们的课业打算怎麽办？以後的日子怎麽办？」
「妈，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我现在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我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照顾好乃惠，我需要你们的帮忙，我不想看到乃惠受到伤害。」
「没有人希望看到乃惠受到伤害，可是造成这个後果的人是你呀！」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想要弥补这个过错，可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有人说不帮你呀！只是等下你爸回来，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说这件事。」
门锁转开，爸爸回来，站在门口脱下皮鞋。
「孩子的爸，我有话要和你说。」妈妈先开口。
「妈，让我自己来说。」晴彦不愿让妈妈代替自己出头。
爸爸一手还提着公事包，纳闷看着两人。
「乃惠有了。」晴彦说。
「有了？什麽意思？」爸爸会意不过来。
「她怀孕了。」
「你这个畜生，看你搞出来的好事！你叫我怎麽和乃惠她爸爸交代？」
爸爸顺手抓起柜子上的花瓶朝晴彦掷去。
「呀！」妈妈惊叫。
花瓶砸中晴彦的额头，流下一道血痕。
「你在干什麽，他是我们的儿子。」妈妈心痛用面纸摀住晴彦的伤口。
「爸，对不起！」晴彦在爸爸面前跪下。
「你跪我有什麽用，你要跪的是乃惠，是乃惠的爸妈。人家把女儿养这麽大，就被你这个畜生给蹧蹋。人家花多少心血在栽培乃惠，乃惠还有大好的前途，被你这个畜生给毁了。」
「你骂儿子畜生，不就是在骂自己吗？」妈妈看晴彦受伤，不客气反唇相讥。
「你让开，让我好好教训他。」
「教训什麽？儿子做错事，他也知道错了，你还要教训他什麽。这样做对事情有帮助吗？平常也见不你和孩子说什麽话，惹你生气就来动手动脚。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儿子。」
「你……」爸爸气得说不出话来。
「妈，是我的错，不要生爸的气。」
「够了。」爸爸不想理会这对母子，自己生闷气坐在客厅沙发上。
「晴彦，不要跪了，起来。」妈妈拉着晴彦。
「妈，我作错事了，让我跪……」
「起来！站在这里说话。」爸爸威严的声音传来。
晴彦走到爸爸面前，妈妈小心翼翼护着他。
「你现在打算怎麽办。」爸爸责问。
「我要娶乃惠。」晴彦坚定的说。
「你拿什麽娶人家？」
「我……我需要爸妈的帮助。」晴彦软下语气。
「帮助？今天可不是你把乃惠肚子搞大了，人家就一定要嫁给你，你还要看人家爸妈同不同意。乃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晚上乃惠会告诉她妈妈。」
「乃惠是个好女孩，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等於把她当作自己女儿看待。看到你们搞成这样，把自己前途毁了，没有一个父母会不心疼。今天是我们对不起人家，以後不管怎麽样，都要把乃惠照顾好，知道吗？」爸爸语重心长。
「知道了！」晴彦听出爸爸口气松动，开心地笑出来。
「笑什麽？是嬉皮笑脸的时候吗？」晴彦赶快把笑脸收敛回去。
「爸，我们今天去妇产科照了超音波的照片，你想看吗？」
「好呀！拿来。」爸爸还是板着脸。
晴彦拿给爸妈现宝。
晴彦拨电话给乃惠。
「我跟爸妈说了，他们答应会帮我们的忙，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没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嗯。」乃惠的反应太过冷淡。
「你和妈妈说了吗？她有没有很生气？」晴彦突然觉得自己这麽兴奋，对乃惠很不公平。
「很生气。」
「还好吗？乃惠。」
「还好。」
「需不需要我帮你向妈妈解释？」
「你能解释什麽？」
「乃惠，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
「晴彦，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乃惠挂晴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