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斜倚在红木藤面贵妃榻中,神情倦怠,郁郁寡欢。「太后……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魅俯首道。

「罢了罢了,罚你又有何用,事已至此,行动失败,哀家也有责任。」

「太后……」魅欲言又止,「属下谢太后不罚之恩,只是太后……属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想问哀家为什麽定要你让皇帝坠崖而死,而不让你直接一剑杀了他吧?」

「太后英明。」

「一剑杀了他?未免让他死得太乾脆了些。他一直想让哀家从最尊贵的太后变为最低贱的囚徒,哀家就要他尝尝那种从高处一下坠入深渊的感觉,哀家要他感受最深的绝望与无助,然後粉身碎骨,无人知晓地死去。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或许是他这次真的命不该绝,居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只是平白枉死了那麽多侍卫精英。」太后微眯着眼,咬牙切齿道。

「太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区区数十个侍卫,何足挂齿。太后无须自责。虽然这次行动失败了,但以後总还会有机会的,人可胜天,有志竟成。」

「说得好,不愧是矍儿调教的杀手,果然够冷血,视人命如草芥,也够自信执着,难怪可以帮助矍儿稳住关西之地。」

「谢太后夸赞。属下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除去那些食古不化,不肯归降的老顽固。王爷用兵如神,稳住关西当皆仰仗於其运筹帷幄。」

「外明内暗,明暗结合才有了关西现在的局面,你们自是功不可没。再者,矍儿在用兵治人上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当机立断,手段狠辣,诡谲多变,出其不意。只可惜矍儿在感情上却始终做不到这样,这麽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放不下。」说到此处,太后愁容满面。

「参见王爷……」门外传来太监侍婢跪地的声音,太后和魅同时向门口望去。

段矍就这样头也不回,一脸煞气地冲进了永寿宫。魅止不住轻颤了一下,退後一些。瞟一眼魅,段矍开门见山道:「母后,是你派魅去刺杀段磔的吧!」

示意魅退下,同时摒退所有太监奴仆,太后平静道:「是哀家派的又如何?哀家这可是在助皇儿你一臂之力。」

「助儿臣一臂之力?母后难道不知道冰儿和段磔骑同一匹马吗?冰儿差点陪段磔一起死掉!」段矍怒火中烧。

「哀家就是知道才会出手。因为冰儿同行,所以哀家的好皇儿定然不会下手,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哀家怎麽可以看它因为皇儿的心慈手软,那麽白白地被错过。」太后依然说得云淡风清。

「母后,冰儿可是您的侄女!」

「那又如何,同样是一颗棋子,哀家可以随时要她生,随时要她死。皇儿又何必为了一颗棋子如此介怀,甚至特地跑来兴师问罪。」

「萧太后!」段矍此刻已是全然不顾母子关系,冲太后怒吼道:「七年前我就说过,不要让冰儿进宫,她不该属於这个肮脏的地方!在她十三到十六岁这段时间,你都将她排除在选秀名单之外,可是为什麽,为什麽就在去年,你终於还是忍不住直接一纸昭书,将她选进了後宫!这样我都忍了,是,没关系,这我可以忍,但是这次你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要害死她,你实在太过分了!」

「矍儿,你这是什麽口气!你这是在和母后说话吗?!你以为母后不知道你心里是怎麽想的?你对冰儿的感情怕是早已超出兄妹之情了吧!」见段矍愕然的表情,太后又继续道:「从你十六岁起,母后看着你看她的眼光一点点越来越深情,就猜到了大概,所以才让你父皇派你去镇守关西,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你淡了对她的感情。每次你回京的时候送那麽多侍妾去定王府,也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再被对冰儿的感情束缚,可是你不是冷落她们就是将她们遣送回家,让母后完全肯定了之前的猜想!从小母后就告诉过你,成大事者就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坦白地说,母后不喜欢她,她是你心上的一把刀,只有把这把刀拔掉,你才可以好起来。」

「心上的一把刀?哈哈……」段矍凄惶地笑:「母后,来不及了……这把刀已经插得太深了,如果拔掉,儿臣只会立刻死去,再也好不起来。如果母后执意拔掉这把刀,那麽儿臣会死,真的很快就死……」

「矍儿,你这是在威胁母后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喜欢她永远不会有结果,她只把你当兄长而已,你难道不知道她这麽多年不肯出嫁是早已有了意中人吗?即使她和你在一起,那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就算儿臣是在威胁吧,请相信儿臣从来说得出就做得到。」段矍说得毫无转圜余地,之後一字一句道:「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我不在乎把我当成什麽,她爱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能够这样爱着她就够了。」

「你!孽子啊……」太后气得直拍胸口,剧烈咳嗽不止。

「母后,放心吧,段磔的事儿臣还是会帮你的,不过前提是不要伤害冰儿,否则,冰儿少了什麽,儿臣只怕也会跟着一起少了什麽。儿臣告退,让魅同儿臣一起回去吧。」

「好,走吧,赶紧走。只是既然你有条件,母后也有条件。」太后缓了口气道:「哀家可以不动冰儿一根汗毛,不过你也不能动魅一根汗毛,并且哀家还应该叫得动你的人,这样划得来吧?」

「好,一言为定。」段矍快步离去,只剩太后一人独躺在贵妃榻中。

(注:古代女子选秀在十三到十六岁。段矍是冰、雪二人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