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後,宰相府後院,满树寒梅,开得正盛。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一个白衣女子折下一支寒梅,倚树轻嗅,闻香吟咏道。

「姐姐,好一首陆游的卜运算元。不知这首如何呢?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一个绿衣女子笑问。

「王冕的白梅自然亦是咏梅诗中杰作,两诗可谓殊途同归,异曲同工。」

「好一句殊途同归,异曲同工,姐姐的评价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雪儿,你又取笑姐姐了。」白衣女子顿了顿,忽然悠悠叹了口气:「雪儿,你看梅花又开了。花谢花又开,冬去冬又来,五年了,为什麽他还是没回来,他是不是忘记和我的五年之约了?」

「姐姐……」绿衣女子欲言又止,她想说什麽宽慰的话,却是什麽都说不出来。其实她知道的,什麽都知道。姐姐对她从来是毫无隐瞒的。

飒雪和姐姐飒冰本来是同胞双生的姐妹,娘在生她们时难产而死,因此从小爹便身兼父母两职。八岁那年飒雪生了一场怪病,爹到处求医问药,但她的病情却是毫无起色。後来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尼姑,那尼姑声称能将她治好,但条件是要她带发修行十五年。爹无奈,只得答应,那尼姑便不知用了什麽药方,将她给治好了。从此,她便住进静心庵,青灯古佛,漫读黄卷。不过奇怪的是,她再没见过那个尼姑。

而虽然那个尼姑要求她在静心庵带发修行,但却会在每年冬天让兰姨通知她回家小住一些时日,与家人共度春节。这也正是飒雪今日出现在宰相府的原因。

至於姐姐飒冰提到的那个他,名叫冷烈。姐姐说自己是十五岁那年春天遇见冷烈的,当时她为焙制出凝冰香荷,独自出外采茶,不想却遇见了坏人,幸亏当时十八岁的冷烈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得以幸免於难。两人因此结缘,不久便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可好景不长,其时冷烈只是一介布衣,自认为还不足以配上相府千金,那年冬天便离开了姐姐,临别时与姐姐相约五年之内只要他考取功名,有所作为,就回来迎娶姐姐。那年飒雪回家小住时,冷烈早已离去,所以两人并未谋面过。但从姐姐提了几百几千遍的,与冷烈由相识到相爱的故事中,飒雪断定那是一个文武双全,快意恩仇的男子。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男子,五年来,姐姐无数次推拒了各个王公显贵的提亲,如一枝傲雪的寒梅,孤独绽放,空守良人,却无怨无悔。爹虽然觉得姐姐的屡次拒婚甚为不妥,但对其从小缺失母爱深感愧疚,自然也不会强行逼迫。

可是整整五年了,冷烈从未回来,甚至音讯全无,彷佛人间蒸发。飒雪觉得他兴许已薄情寡兴,另觅新欢,如若不然,便是遭到不测。但无论何种情况,对姐姐而言,宽慰的话都只会变成更毒的毒酒,更尖的尖刀。

许久,两姐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任寒风鼓舞,梅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