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立方叫来一名卒长,贴近他的耳朵交代了几句,卒长带了五十名士兵,走到被围住的战俘面前。卒长喝道:「我军主帅死於你军毒蛇口下,你们也休想活命,杀!」说完,卒长一马当先,对手无寸铁的蛮兵大开杀戒。五十名宋兵也一涌而上,战俘死於乱戟中。

宋军带着悲伤离去,蛮兵早已仓皇逃命。草地上、林丛里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着。平常的土地上,军突如其来的杀戮变得令人望而却步。

此刻,夕阳刚落,春风时拂时止,在光线一点点消去的时候,白天的战场更显阴森、恐怖。突然,死人堆中有了松动,一个负伤的蛮兵推开压他的肉体,侧耳倾听四周,确认安全後,慢慢从死人里爬出。蛮兵因「死里逃生」而兴奋不已,他哪里知道,这是宋军卒长故意手下留情,让他带信回去给常护。

「宋军主帅身亡,大王一定还蒙在鼓里,待我报知大王,必可有重赏。」

蛮兵撕下一名死者的衣服,包紮好伤口,用一戟作手杖,一瘸一拐地步入五里坝山中。

听逃兵说完,常护道:「军师以为此事是否可信?」啾陆道:「我以为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我军溃败,宋军大可乘胜追击,若不是宋军主帅中毒身亡,为何鸣金收兵?」常护道:「一旦被『两步倒』所伤,均必死无疑?」啾陆道:「自我出山以来,为『两步倒』所伤的,从未有幸存者。所以,宋帅必死无疑。大王尽管放心追击,以报两败之仇。若时间拖得太长,将错失良机。」

两战两败的常护还心有余悸:「我军残兵不足两千,恐怕寡不敌众。宋兵既退,五里坝则恢复平日安宁,一切还是我作主,不必追击。」啾陆道:「此言差矣,宋兵不败退兵,大王两战两败,又失巨蟒,虎威何存。山中村夫定有人起反抗之心。若乘宋兵气衰追击,一可报大王一戟之仇;二可再立大王虎威;三可劫取宋兵辎重以补充我军兵器不足。一举而三得,何乐而不为?」

常护道:「如此,应让绝路谷中的一千精兵也一同参战。」啾陆道:「一千精兵自然也得参战,可只宜作援兵。如今之计,唯有从村夫中抽取壮丁凑足四千人,明日一早直捣宋营。」

主意商定,常护、啾陆分头去强拉壮丁。

宋军营寨中,不知情的士兵还未从悲痛中走出。主帅营里,小巧玲珑也各位将领正商量明日一战如何安排。

白天一战,宋兵阵亡一百人,重伤不能参战者有两百人,又加上连日作战,宋兵的战斗力明显下降。

水立方道:「士兵中押送粮草的八百人一直留守营寨,体力充足,何不编他们入阵列,参与杀敌。」小巧玲珑道:「那八百人是大夫终无期、在修的家甲,编入队伍,一旦伤亡过多,如何向两位大夫说辞?」水立方道:「既然如此,只好作罢。明日,都尉肖高才率五百人,埋伏於离今日交战点三里处,务必断常护的後路,使其不能返回绝路谷。剩余的人分成中、左、右、三军,中军随玖凤凰正面同常护相遇,左右两军作伏军,鼓声响起方可撕杀。」

宋将皆道:「诺。」

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时,常护带着赶夜凑足的四千人离了五里坝,直赶宋军营寨。

宋兵一觉醒来,发现主帅「死而复活」,无不欢欣鼓舞。听说蛮兵来袭,个个摩拳擦掌。

巳时,蛮兵来到离宋营一里处。看见宋营外且啼哭且收拾辎重的宋兵,常护道:「军师神算,这次定能杀光宋军。」啾陆道:「此乃天佑大王。」常护洋洋得意,左手一挥,蛮兵慢吞吞地挪动脚步。

宋营近在咫尺,忽然宋兵簇拥一辆战车闪出,战车上坐的正是小巧玲珑。

啾陆暗暗叫苦:「大王,我等又中计了。」常护还来不及掉转马头,宋军营中鼓声齐起,蛮兵两侧竖起无数旆旗,宋军呐喊声如訇雷突响,吓得蛮兵面如土色,转身就跑,这样,四千人未战先退。宋兵一路追杀,降者留活口,顽抗者只有升天的下场。

啾陆也算是个忠心的奴仆,主动领兵断後,常护领部下精兵奋力拼杀,纠得一百余人逃脱。

常护率残兵一路狂奔,飞出数里远,回头望望没见追兵,才稍稍安心。同时不忘对忠心耿耿的士兵美言:「待回了绝路谷,每人赏谷千石,猪、牛、马各一头。」声音刚落,等候多时的肖高才从林子里蹿出:「匹夫,宋将肖高才早等多时,若想留得全身,主动自剜,休污了本将的利刀。」

气急败坏的常护顾了臂上的伤,持戟去战肖高才——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常护虽伤,还能与肖高才决个高低。跟随常护的一百余人也妄图作困兽之斗,宋兵凭藉人数上的优势,逐渐蚕食蛮主残兵。

常护正为如何独自一人应会数百人而苦恼,这时,从五里坝一路口杀出一班人马,领头的人正是常护的爱将——奥马。

「休伤吾主。」

奥马挥枪替主子解围。常护甩掉肖高才,仰天叫道:「天助我也,我命不该绝。」

奥马及其部下一千人蛮兵中的精兵,如猛虎下山,冲杀过来。宋兵见势不妙,急忙收缩结阵御敌。

两员大将刚拼得难解难分,前方又杀出几百人。

「不灭常护更待何时?」

肖高才听见声音有些耳熟,抬头望去,是老猎户扣蓝,他身後的同伴手中或持棍,或拿劳作用的锄头,或执短刀、长枪。

「老匹夫,我未死竟敢谋反,看我把你千刀万剐。」常护咬牙切齿。

面对强强者,扣蓝并不躲避,直立在原地。常护发为他吓得两脚发软不能动弹。

在这生死关头,村夫中闪出一人。他年纪二十来岁,身高六尺,方脸,皮肤黝黑,口中一门牙突出,粗短的脖子连着水桶般大小的身子,他移动的脚步惊动草中的飞禽走兽。

壮士又腿一跃,绕至常护的坐骑身後,抱住马的右脚,双臂一扭,马嘶叫一声猝然而倒,常护也跌了个狗吃屎。壮士倏地取下腰间的弯刀,还未等常护爬起,轻轻一割,拎起常护一颗血淋淋的狗头。

蛮主已死,後方有宋国救兵。奥马及其部下惊魂夺魄,各自只顾寻路活命。被欺压多年的村夫哪会善罢甘休,纷纷追杀。

奥马撇了肖高才挑熟路奔去。左手上还拿着首级的壮士,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猛地飞出,将奥马的头打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