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雅和李沐阳才走出校门,一辆梅巴赫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从上面下来一个中年人,中年发福,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李沐阳认得这人,深得父亲信任的林叔,可惜在八年前他就看清了这些人的本质。作为一棵墙头草,他变节的速度简直让人惊叹,前一秒还是爱他的林叔叔,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痛恨还来不及,谁敢和他为伍。

「少爷,你来北京读书了?还上了Q大,恭喜。」林叔一片恭维之词,几年未见李沐阳,他倒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不知道老爷看到少爷该做何想。

读了三年才来找人,人家都快毕业了,这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少爷?老爷?这是怎样的封建残余?韩舒雅郁闷的想。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没正眼瞧他,他撇开他,拉着韩舒雅就往前走。

林叔追上来,「少爷不想回去看看老爷吗?老爷可是时常念叨你呢。」

「是吗?他会念叨一个陌生人啊。真伟大。」李沐阳一脸鄙夷的不屑。念叨他,谁知道是为了什麽?那种人除了钱,除了女人,还会顾及亲情吗?哼。

还是不要把他说的太伟大,否则他会吐的。

「少爷,你一定要对老爷如此剑拔弩张吗?」

李家父子积怨太深,那件事後又没有亲情维系,如果不是那一线血脉,他们根本就形同陌路,不,就是那一线血脉,他们现在来陌路人都不如。

「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不要多费唇舌了。」李沐阳极不耐烦。他和他父亲之间的恩怨,没这麽容易结束。「你叫他最好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求我我都不会饶了他。」

「少爷,你为什麽就不能体谅一下老爷呢?」

「那麽你为什麽不体谅一下我呢。」眼看着李沐阳要生气了,韩舒雅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易动怒。

林叔看着李沐阳,欲语还休。

「少爷。」

「你走吧,以後不要来烦我,我在外面一个人过得很好,你劝他死了那条心。」李沐阳吼道。「以後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的人,不然我的手段你们会清楚的。」言语不成,口出威胁。

林叔知道挽回不了李沐阳,只好摇摇头,算来算去还是老爷对不起少爷,就算现在後悔了,那又有什麽用呢。

那是一笔糊涂帐。老爷可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儿子了。

见李沐阳劝说不成,转而向韩舒雅,知道她是他女朋友,资料显示,李沐阳最听她的话了,而且她和老爷还有接触,希望她可以动摇李沐阳的思想。「这位是少奶奶吧,我希望你可以劝劝少爷。」

韩舒雅面有难色。

李沐阳面色一沉,却已动怒,拉着韩舒雅就走。

林叔知大势已去。

见李沐阳走远了,林叔喊道。「少爷,老爷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吗?而且,他已经知错了。」

以为亲情攻势就可以打动人吗?别做梦了,那个人就是死了也和他没关系,知错了?知错又有什麽用,能让事情回到过去吗?能让他妈妈回来吗?

「他不是还有儿子麽,少我一个算什麽。」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从小到大,少爷就是这样。可是,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些孩子都不是老爷的啊,他为什麽还要气老爷呢。

韩舒雅侧眼看着李沐阳的表情,除了阴沉,除了一触即发的怒火,什麽都没有。

「阿阳,这样好吗?」她能感受到李沐阳心里的不快,生命有不可承受的轻,她也无能为力。

「没什麽不好的。」李沐阳紧抿嘴唇,愤怒的眼神在看向韩舒雅的时候又变得柔软。

「伯父身体不好,你就回去看看吧。」

「我生病的时候谁来看我,我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那是没人知道。」

「你以为我没回去吗?」他的声音有点儿走调,没有了先前沉稳的气势。

正因为回去了,他才恨。他讨厌笑声,该死的讨厌其乐融融。

他回去了吗?那一年他真的回去了,原来他不曾骗她。为什麽她来的时候他偏又发起大烧,难道他们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吗?她不信,世上会如如此狠心的父母。

「你从小生活在温馨和谐的环境里。你是不懂得我的痛苦。」李沐阳走在前头,眼里蒙了一层雾,哀伤经久不散。

「或许你和你爸妈之间真的有误会呢,就像小莫和爸妈之间一样啊,凡事摊开来讲不就好了吗。」

「阿雅,你不要太天真。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李沐阳推开她,触及心事,总有几分不自然。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李沐阳是好意,他没必要将她导入那个漩涡。

韩舒雅不想钻牛角尖,可李沐阳的话真的伤了她,他将他们之间分的那麽清楚,这让她很伤心。她不喜欢过问别人家里的那些琐碎的事,因为是他,所以她无条件的过问了,从未想过他会将她拒绝的如此彻底。

两人皆沉默。前路是灯海迷茫,亮灿灿的,闪烁着霓虹,街面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两人来到了福海边,夜风轻吹,各怀心事,世界就这麽静下来了。

空气很沉闷,静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负的窒息,沉重,叹息。

圆明园遗迹就在不远处,韩舒雅想到了它昔日的繁华,曾经的帝王之家,却也落得了个断壁残垣的下场,人世间有什麽是经久不衰的呢?没有。天然的,人工的,终究会成为一抔黄土,带着遥远的记忆,她飞向她的国度里。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圆明园茕茕孑立,夜风在福海边轻吹,凉风习习,她搓了搓衣袖,竟也有丝丝凉意。

韩舒雅立在那里,挣扎着看着他微微低眉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走过去,不受控制地,一把环住他寂寞却固执的背影,头埋在他脊背之间,久久不能言语。

一个拥抱就代替了所有。

手臂间,传来他清瘦的身子微微地颤动,震得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韩舒雅腻在他的怀里,彷佛遥远的时光的流逝,不见头不见尾,却听见了此时彼此心跳的旋律。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阿雅,我今天心情不好,我送你回宿舍吧。」一声轻微的叹息,道出了他的惆怅。

韩舒雅低头。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