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复学的这一段闲置时间里,我常骑着机车或开着老姐的车四处跑,到一些我跟小容曾经去过的地方。

就连我自已,也不是很清楚我这样做的意义为何。

或许我只是傻傻的认为,我跟小容会在某个地方,像电影情节般的相遇。

记得过去的我,对於那种浪漫的情节都是嗤之以鼻,没想到如今的我,却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奢望者。

又或许,我只是想藉着速度来抛掉心中的不愉快。看吹过耳边的风以及抛到脑後的景物,能不能顺便带走一点我对小容的思念,那满溢出的思念。

又或者,我是想藉着那些熟悉的景色来想念小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小容,还有她在我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旗津的沙滩上,我会想到她对我的第一次表白。

在电影院里,我会想到跟她一起看恐怖片时,她一下尖叫,一下遮着眼睛的可爱模样。

在西子湾的堤防边,我会摸着她用立可白写下的那些字,想着那些她对我说过的话。

在新堀江,每个走过身旁兴高采烈聊着天的女孩,每个站在拍贴机前的女孩,都会让我想到小容。

就连在学校旁边的湿地公园,看着悠游於水面的水鸭。我都会该死的想到,小容像个孩子般看着水鸭的可爱模样。

就这样,思念一直啃食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像个吸毒者般,四处着找寻收集着我跟小容的回忆,我对小容的思念。

这样每天漫无目的的穿梭於街道之中,想寻找的是希望或者是想寻找绝望的那一天,我想,连我自已都不是很确定答案是希望还是绝望。

阿龙在我眼睛恢复光明後,看到我颓废的样子,向我邀了几次稿,希望我能将注意力转到创作。

上次的话剧我虽然没能亲眼看到成果,不过根据阿怪他们的转述,似乎「夏日疝气」在校内引起了一股不小的流行,「你的疝气发作了吗?」成了校内学生见面必说的问候词。

只是最近的我,除了小容外,脑子里连个屁都没有,总不能叫我用小容连续打个几万字交给阿龙吧。

直到有一天,由於一首歌,驱使我将对小容的思念化成了文字,写成了剧本。

那一天我开着老姐的车到旗津,就在我行驶於旗津的街道时,放在旁边座椅上的手机又响起了「关东煮」的铃声,我慢慢的将车开往路边,并在心里想着『这铃声真是不符合我现在的心情,找个时间换掉吧。』

将车子停妥後,我拿起一旁的手机。

这时大家一定能发现,我犯了一个驾驶人不应该犯的错误,就是车内不能用手持手机。在此我要告诉各位正看到这里的人,这是不对的喔,大家不要乱学,不然很容易被条伯伯判红牌的。

我看了一下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娘亲」,是啊,老妈又打国际慢游的电话来了。记得以前阿怪拿我的手机去看电话簿,当他看到「娘亲」二字时,当场笑的人仰马翻。

事後我问他有什麽好笑的,他却只是给了我个阿怪牌白烂式回答:「不知道,就突然很想笑。」

『喂。』我懒散的向人在美国的老妈说着。

「儿子啊,你的眼睛没问题吧?」老妈问。

『应该是没问题吧,都还能开车咧。』

「你现在是用哪只手拿手机?」

『右手啊。』

「那你跟我说你的左手有几只手指头。」

『如果没意外,应该是五只吧。』我把手心手背都各看了一次後回答。

「呼~看得到就好,你要注意安全啊,别再受伤了。开过刀的眼睛再瞎掉,就很难有适合的角膜了。」老妈松了一口气後,又唠叨的说着。

『喔。』我简单的回应。

是的,自从我回台湾之後,老妈就常常打慢游电话来问一些瞎子都回答的出来的问题。

由於医生在我出院前,特别的叮咛我们,开过手术的眼睛要再找到合适的角膜,非常困难。听到医生如此警告的老妈自然就紧张了,因此我现在常常要接到她越洋打来的关切电话。

接完老妈那通有点接近恶作剧电话的越洋电话後,我在车内发呆了一会儿。

为什麽发呆?说真的,我不知道,我常常发呆。但是如果你问我为什麽发呆,就像问我为什麽吃饭睡觉一样,这对我来说都是很自然的行为。

重新将车发动上路後,我打开车上的广播。自从眼睛瞎掉後,广播成了我的生活粮食之一,因为那对当时看不到的我来说,广播有一种安全感。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我才不会觉得我跟正常人有什麽不同,也因此我慢慢的将生活重心从电影移到音乐,这应该算是一种对环境的屈服吧。

这时广播里的DJ正以充满磁性的嗓音说着笑话,由於笑话的内容实在很难笑,於是我将注意力转至旗津的风景上。直到DJ播放白吉胜所唱的原来爱,才又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广播当中,随着前奏悠扬的旋律,我放慢了车速。

接着在阿Ben以动人的歌声慢慢的唱出歌曲中的一字一句後,我更是将车停在路边,静静的欣赏这首动人的歌曲。

当阿Ben慢慢的唱出第二段的歌词时,我的眼泪竟不自觉的悄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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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谁的香味提醒尘封的眷恋

而今什麽样的你是否也想念曾经曾经牵挂的字句

风带走了从前却带不走你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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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阿Ben唱出歌曲中的一字一句,我竟然无法控制的在车里嚎啕大哭,眼泪像是泄洪般的流着。

这首歌,完完全全的将我对小容的思念推到顶点,而满溢出的思念则随着眼泪宣泄出来。

原来,能够痛快的大哭一场,也是一种幸福。

在回家的时候,我晃到了唱片行,想买收录「原来爱」的恋香原声带,唱片行老板看到我,依旧像是朋友般的跟我寒喧。

「小路,怎麽那麽久都没来,都叫你姐姐来帮你买唱片。」老板关心的问我。

『喔,因为我之前眼睛瞎掉,所以出不了门。』我很老实的对老板说。

「哈哈哈!你还是那麽爱开玩笑。」老板用力的拍了一下我的背,害我往前跑了几步。

『嗯,不错笑吧。』由於我很认真回答的答案被当成玩笑,所以我也无言了。

回到家之後,我打了通电话给阿龙,跟他说我决定接下话剧的编导工作,因为我要写一个故事,一个能够对小容表达心意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小容其实都在我的身边,只是她躲起来不让我知道,所以我想将我的歉意及思念经由故事传达给她,我想,她一定会知道的。

在阿Ben动人的歌声下,我坐在弥漫着桔梗香味的床上,在置於大腿的手提电脑键盘上一字一句敲下我心中的思念。

我用我惯用的方式,将心中的相思转化为文字,转化为一个个属於我自已的故事。

在写剧本的这一段日子里,除了阿怪他们找我出去外,我变得很少出门。尤其是骇客最近常常找我跟他一起出去。他说希望我能以过来人的经验,帮忙他开导小翠,进行复健。

只是每次出去,小彩一定也会出现,久而久之,我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你是不是想把我跟小彩凑成一对?』一次在跟骇客独处的时候,我问他。

「嗯,竟然被你看出来了,眼睛瞎过的就是不一样。」骇客微笑的说。

『我拜托你别再作这种事了,除了小容,我不可能会跟别的女生在一起。』我说。

「你干什麽那麽傻呢?」骇客皱着眉头问我。

『我爱小容,所以我不觉得我傻。如果你们还想当我的朋友,就别再插手干涉我的爱情。』我很直接的对骇客说。

一直以来除了阿森很了解我的个性,不会自作聪明的想帮我介绍对象外。阿怪跟阿文也都急着要帮我介绍龙儿她们班的女生,最後在我算是警告的要求下,他们才停止那种「我爱红娘」的行为。

在我的剧本就快完成时,暑假也到了尾声,由於我要重修之前被当的结构,所以到学校办了复学。也因此变成了阿怪他们的学弟,每次在学校遇到他们,阿怪总是一个屌样的叫我学弟,即使每次都会换来我的中指,他依旧还是沉迷於那种「认学弟」的行为。

由於只需要上结构一科,所以我还是一个很闲的人,即使我不需要重修体育,但是基於运动有益健康,我还是乖乖的早起去上第一节的体育课。只是少了阿怪这个对手,网球也没什麽吸引我的地方,所以我转战羽球。

在第一天上课时,原本应该当我学弟的同班同学,像是刚当完兵似的,对着对面四技幼保的学妹指指点点,就在我以一个长者的身分想叫他们节制点时,我的直系学弟突然猛对我推荐一个幼保的女生。

但是由於我秉持着『除了小容,世上已无任何美女』,於是拒绝学弟的邀约,要他们自已慢慢看,眼睛掉了记得捡起来就好。

「我早就怀疑你是gay了。」学弟说。

『喂~最好我是gay!』为了要证明我不是gay,我只好看看学弟推荐的美女,没想到这一看,竟然让我看到了……

『小容!』我下意识的叫出小容的名字。

「学长你看到都目不转睛了,真是色龟。」学弟指着我说。

『喂~什麽色龟,我属猪的好不好。』我说。

但是在认真的看了那个学妹後,我便发现,她跟小容的不同。小容有着纯真的可爱,她则有一股成熟的美丽。

更别说小容身上那股桔梗的香味了,为了确认,我还特地以丢垃圾为理由走过她的身边,却只闻到一股让我头晕的香水味。

但是在看到那个学妹後,又勾起了我对小容的回忆及思念,我想起了当我被阿怪用「A字抽球」打昏後,小容是如何温柔的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

就这样,我又不由自主陷入思念的泥沼中,直到後脑被学弟用羽毛球拍戳了一下。

『干什麽啦!』我将头转向後,骂着我的直系学弟。

「老师问你问题啦。」学弟低声说着。

我急忙转过头去,果然老师正右脚前左脚後的站着,等着我回答问题。

「路敏俊,我刚刚的问的问题你觉得答案是什麽?」老师说。

『呃,问题是什麽?』我低声的询问背後的学弟。

「就是老师每次击球时,重心都是摆在那只脚。」学弟小声的说着,「前面那只脚。」接着又小声的给我提示。

『喔!这个问题简单嘛!』我说。

「简单就快说答案啊!」老师不耐烦的对我说。

『前脚嘛!』我很得意的说着我认为正确的答案。

没想到,我刚说完,全班马上传来巨大的笑声,连老师都以一个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我。

自然学妹也以甜甜的笑容看着我,她这一笑,害我又陷进了思念小容的泥沼中。在跟学弟对打的时候,还因此被学弟的杀球打到鼻子,只是这次是被羽球打到,所以没有流鼻血。

从那节课之後,我又回到了网球的怀抱,因为看到那个学妹,总会让我因为思念小容而失神,这样一直被打到鼻子也不是办法。

只是没想到,就在话剧社招募社员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拿着入社申请单,微笑的看着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