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十月底後,台风大致肆虐而过了,便手牵手、甜蜜蜜的一起离去,留下伤痕累累的台湾他们在身後奄奄一息。

於是雨变少了,虽然依旧是秋天,但天气却并非凉爽。

有时,依然闷热。

研究室的冷气刚换冷煤,於是我便常常窝在研究室里,足不出户,便是一天。

连开门都省了。

接近中午时,通常都是学第一个回眸,深情款款的望着我,问:「学长欲食否?」

『外头甚热,不爽eating!』我会回道。

「此言对极!」

然後我们午餐钱都省了。

如果外头正好有路过的教授听到,大概也会感动到落泪吧。

他肯定会想,这年头像我这种这麽念旧又懂的创新;有着文言文深厚的底子又肯勤奋学习英文;为了做研就还废寝忘食的好学生已经不多了。

殊不知,我们只是把吃午餐的时间拿来睡午觉罢了。

不出研究室的我,喝咖啡的频率更加频繁了。

偶尔也会上一下即时通,登入之後,却对於一排冰冷的帐号感到陌生。

於是,我只能继续工作。

琴轩曾说过,我忙碌的背影使人平静。

那麽,她如果见到现在的只能忙於研究的我,是否会有一点安心呢?

想到这,突然感到一阵酸。

莫名的情绪翻腾着,我赶紧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学长,怎麽了吗?」一旁的学弟见状,问我。

『没事,可能太久没动一动了。』

「没事吧?」

『嗯,』我点点头,『我想出去走一走,今天就到这里,好吗?』

「ok!」他的表情似乎比我还开心。

我离开研究室时,已经接近晚上7点了。

伸了个懒腰,看着天空,一时兴起,便驱车到了球场。

然後蹲下来,看着一群年轻人斗牛。

这麽说似乎我很老了,不能,要换个说法。

然後蹲下来,看着一群小鬼玩球。

嗯,这样才对。

夜晚後,便不炎热了。

整个球场在路灯的照耀下,挟带着汗水的挥洒,很有活力。

我看着球赛慢慢出神,一会,有人问我要不要补,他们缺一人。

我点点头,脱下眼镜,稍为伸展,便上场了。

想当年,我可是被称为篮球小霸王,岂可被这些无知小辈看不起?

於是,我接球,马上出手,投了颗……

篮外空心。

不一会,我又被赏了颗麻辣锅之後,我便决定,专心做防守好了。

似乎天要灭我,在一次抢篮板中,我落地时,一个没站稳,便扭到脚。

我惨叫,倒在地上。

最後由几个人搀扶之下,我一蹬一蹬的跳到一旁,坐了下来。

有人提供饮料里面的冰块,我冰敷一下後,便一拐一拐的走到机车,骑回租屋。

真是糗死了。

「怎麽了?」阿助见状,吓了一跳。

『扭伤了。』

「要不要冰袋?」

「要不要扶你?」

「要不要休息?」

「要不要毛巾?」

我涌出热泪,感到一阵温馨。

果然,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了。

「要不要电锯?」阿助突然插嘴。

『混帐!要那个干麻?』

白烂还是白烂,果然是我看走眼了!

看过医生後,确定要休养两个星期了。

於是我便留在住所,没去研究室,更不可能去散步。

真是得不偿失。

十一月的脚步,也慢慢到了。

雨也不下了。

我记得大三下,和现在不一样,是个雨频繁的日子。

天空的雨不停,拿来形容心情,也可以。

一个雨夜,晚了,接近打烊时,琴轩来到咖啡店。

『读得如何了?』我问。

「不错。」

『辛苦了。』

「呵呵。」

於是我们停止交谈,她帮我招呼最後一班客人,我则洗了抹布,擦拭起来。

这原本是她的习惯,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我也习惯了。

等到客人走了,我关下店门後,转身要回柜台。

她卷起了衣袖,与我目光相对,笑了笑。

「我来煮咖啡吧。」她说。

『不,我来吧。』我说。

「怎麽了?」

『纯粹想效劳一下。』

「那我只好接受了。」她又笑了。

我走进柜台,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搅拌棒。

正要关起柜子时,突然瞥到了角落,那台尘封了一段时间的手动磨豆机。

我愣了一下。

随後心念一动,抬起头来,对琴轩说:『等我一下,好吗?』

「嗯。」

我搬出手动磨豆机,到清理了一下,才拿出咖啡豆,开始磨豆。

习惯了电动之後,要靠手动反而不习惯。

煮咖啡时,不小心洒出了一些咖啡粉,赶紧擦拭乾净。

拿起搅拌棒时,也不小心掉到地上,捡回来清洗一下,故作镇定继续动作。

习惯煮咖啡的我,竟然会如此手忙脚乱。

最後,端出了两杯咖啡,对琴轩讪笑了一下。

外面的雨依旧不停,淅沥哗啦的歌唱着。

一时之间,应该不会停了。

我望着窗外,出了神。

「怎麽了吗?」琴轩问我。

『雨好像一段时间不会停了。』

「好像是,」她说,「你不开心吗?」

『等一下回去,可能会有点麻烦。』

「是呀。」她附和着,可是脸上却带着笑意。

『你心情似乎很好。』我说。

「被看出来了吗?」

『你一直笑着,不看出来也难。』我笑了笑,『想到什麽好事了吗?』

「很单纯的,因为我喜欢雨天。」

『为什麽?』

「有时间再跟你说。」

『现在就有时间了呀!』

「我会说的,好吗?」她笑了笑。

那双眼神,又转而柔如水波,安抚了我的争执。

我总是因为她的眼神而宁静。

过了一会,我又开口:『你好神秘。』

「我很平凡的。」

『不是的,你真的很特别。』

「我只好接受了。」她笑容很温和。

当咖啡见底时,我便起身,收拾,到柜台内清洗。

擦擦手,走出来时,却见到她的笑容越来越明亮了。

『怎麽笑的那麽开心?』

「我很喜欢看你的背影呢,真的会使人感到平静。」她笑的很灿烂。

『再看要收钱喔。』我笑了出来。

「呵呵。」

雨依然不停,那淅沥的声响,频繁的打落地上,显得急促。

望见琴轩的笑容後,那急促似乎又和缓了许多,变的悦耳,心情也平静多了。

那段期间,几乎天天下雨。

或许是梅雨季;也或许是天空为我哭泣吧。

没事的时候,我常常坐在住处附近的面摊,等着上班,然後望着雨发呆,猜想着琴轩望见雨天的心境,然後期待着,打烊时是否会见到她的身影。

如此单纯的心思,却令当时的我感到充实。

是否如此,便是我的心跳趋近於琴轩的最好证明了呢?

我习惯了她眼眸中的明亮;习惯她微笑时的神韵;习惯她行走时一秒半跨出一步的规律。

当我独自散步时,默数自己的脚步,也发现一秒半这个数字。

我对琴轩的一切的习惯都成了依赖,然後不自觉的趋近於她,最後,她离开了,影子依旧留在台湾。

然後又有人追随她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