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等待室的消毒水味持续的漂浮在空气中,我的脑却越来越痛,开始不自主的扭动着我的脖子和手腕,这是我这期会有的强迫行为。

「你还好吧,早上有没有吃药?」

「有。」

「有就好。」

虽然是这麽说,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麽要消失?」

「我想那样对你会比较好。」

「为什麽会这样想?」

「分手那天的晚上我照样还是等待着你的电话,我相信你会打来。直到天亮终究还是没等到,但我相信明天你一定会打来,等了一整天,手机还是没有响,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个月、两个月…慢慢的我才接受了你是真的不要我了的事实。

我每天都好担心你的强迫症发作会不会让你不舒服?你会不会害怕?房间有没有扫乾净?吃东西是不是还是吃太快?担心你晚上睡觉没有我安抚你,你会不会睡不着?直到有一天看到你的部落格相簿里和新女友的合照後,在照片里的你搂着她,笑着似乎很开心,我才安心。

你已经真的不需要我了吧?我想。

之後的日子我试过千百种方法要忘记你,甚至异想天开的想说如果把那些所有属於「你」的东西我都吃进去消化掉,是不是就可以忘记你了?

我拿出了偷偷留着的三十六张电影票票根,各种你送我我很努力压平但还是皱皱的巧克力包装纸,游乐园的入场卷,写给我的信和卡片,布偶,玩具,数位相机,合照的相片,一起买的衬衫,送我的外套…全部全部都丢到一个大桶子里,切了红萝卜青椒蒜泥放进去後淋上沙拉酱,咬了一口泰迪熊的手指头後,发现一点都不好吃,根本就没有办法忘掉。

好希望有一天再接到你的电话,电话里传出那熟悉的『宝宝、宝宝』。

我没有勇气主动跟你联络,我怕我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怕自己会惹得你不开心,怕你会用冷冰冰的口气对待我…所以每次放在拨出键上的拇指都会悄悄地畏缩。

在换手机号码和搬家到台北後,我心里想:『希望你这辈子可以不要忘记我』。希望可以实现这一点小小的奢求。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完後,我只是静静坐着。

真正体会过痛苦和孤独的佳欣始终用她那弱小仅剩一点点的亮度的烛光守护着我。她是用多少努力才战胜心底的恐惧让我触碰她最深的部分。而我却没有那份勇气和决心去击败因为天生的精神障碍所产生的绝望和自暴自弃。我根本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自己、珍惜自己、始终没有打开心里面最隐密的锁,好好收藏着她交付给我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一直相信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相遇,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是我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结果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机下碰面。」

「是啊。」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它说什麽?」

「书上说:当有一个女孩愿意把她那像花一样的心给你时,你要小心的呵护它,因为每个女孩心中都只有一朵,一旦摘下了就再也没有了。」

佳欣听完微微的笑着。她说,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喔,我没办法讨厌你,也没办法恨你。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林威宇大德,准备进手术室,身上的金属东西都确定拿下来了吧。」护士小姐出来了,她确认了我手上的名条,跟我说:「进去後左转A1房」後就先走进去了,留下我们两个。

但我一点都不想走,一步都无法移动。

「叫你呢,快进去吧,别让医生等了,祝你菜花顺利根除!」

「佳欣,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会後悔当初我打那一通电话吗?」我拉着我宽松的手术衣站起来,背对着她问到。

她思考了一会,说:

「我常在想,如果一个人会死好多好多次又一直重生。我每一次都会选择在那个时刻接到你的电话、认识你、跟你在一起、爱上你、记着那些你很疼我的记忆,慢慢老去,这样就够了。你曾经把我那像花一样的心好好的呵护过,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那是我人生中真正感觉到安心和快乐的时光。」

「那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不知道,但是我会很努力的让自己忘掉你。」

她微笑着。

我看了看她的笑容後,很努力的把这个表情记起来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了手术房。

在护士帮我刮除部分阴毛後,手术台的顶灯打亮,我缓缓闭上眼睛,医师在我的阴茎打上麻醉针,针刺进去时,却一点都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