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芋之歌 — 第一章　面具 4

戴面具传统在威尼斯由来已久，戴上面具在夜晚的街道穿梭，既能掩饰身分又能超越阶级界线，没落的贵族、逃犯、平民、偷欢的情人们，人人可以做出超出礼教规范的行为，中世纪时天主教会严禁这项传统未果，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充满华丽颓废的气氛，贵族、诗人、妓女、淑女，人人莫不习惯带着面具穿着斗篷出门，自由奔放的气息成为岛上的特色，面具是当时威尼斯人出门必备的装备。即使到了现代，每年二月份忏悔节时举办的威尼斯面具庆典，庆点期间城内顿时充满七彩缤纷设计丰富的戴面具人潮，狂欢作乐十数天，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嘉年华会之一。

高美里和城里最热门高档的Louge酒吧InHouse合作，将这个星期五晚上规划为威尼斯面具之夜，挡在入口的两个高壮警卫，挡住没戴面具的人，不准他们进入。而以「鸿海宅男见光不死」的活动名义租下的超大包厢，更是大手笔的布置成威尼斯嘉年华会华丽颓废的风格，法蓝绒布料、彩带、金粉、气球到处可见，InHouse安排了一个酒保和无数的点心和酒，专门为这个包厢的客人服务。

她为自己和姊妹们准备她在国外网路上订的正宗威尼斯面具，还讲究到分成半脸Bauta，威尼斯面具主流，只盖住眼鼻部分但装饰华丽的眼罩；Moretta，女性专用的圆脸面具，柔美华丽视这类面具的特色，通常会加上面纱，即使取下饮食也不会曝光；和Larva，五官刻划得栩栩如生的白色面具，嘴部有特殊的开口设计，方便饮食谈话。

高美里自己戴的大红色的Bauta，佐以美丽夸张的羽毛装饰，外型年轻娇美的林芊芊则是Moretta浅紫色的面具，眼睛周围镶着抢眼的水钻，即使戴上面纱也能发出光芒，至於白雅惠当然就是以白色为主的Larva面具，简单的面具，强调高贵的立体五官线条，右半脸用彩色水钻和仿宝石贴成一朵花朵，宛似雅惠本来就喜爱的海芋形状。三个人先在高美里家里相互打扮後，兴奋的来到InHouse，远远的就看到艾莉丝站在入口，神色紧张地用法语叽哩咕噜地讲着电话。

等她挂上电话後，白雅惠问她怎麽不先进去？

艾莉丝愁眉苦脸地说：「我把面具忘在计程车里啦，警卫不让我进去。」

高美里笑着说：「别担心，我多准备了几顶。」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半脸Bauta面具。「戴戴看喜不喜欢。」

「太好了！」艾莉丝兴高采烈地戴上。「我昨天也多挑了几副面具，刚刚才打电话叫…」

正好有人打开大门，震天价响的音乐声盖过她的话，林芊芊兴奋的挽着艾莉丝，吼道：「狂欢会开始罗！」

白雅惠也大吼道：「我们快进去吧，後面有人排队呢。」

「可是…」艾莉丝看了眼电话，最後决定戴上面具跟着大家入场，一入内就被现场狂欢的气氛给吸引，将最後的一丝犹豫抛到脑後。

汤继文边讲电话，边靠近目的地InHouse。

「不会开溜啦，都说了这次算我欠你的。」

「知道知道，我不说那些『无聊』的事情，不会吓跑你那些娇贵的Casamara美女团。」他的语气开始不耐烦，黝黑的脸皱在一起。

「我快到了啦，进去再说吧。」挂上电话，他卸下後背包，拿出放在里面的白色全罩面具，那是个逗趣的小丑面具，嘴巴开怀地咧开，但左眼眼角却用蓝色水钻装饰着一滴泪水。他不情不愿地答应组里的PM，也是他从当兵时就认识的好友，严重山参加这个噱头一堆的面具联谊晚会，怕他找藉口开溜，严重山连面具都事先帮他准备好，交代他一定要带过来。不清楚一般人在这种场合都穿些什麽衣服，他直接从办公室过来，身上是蓝色横条纹的polo衫，配洗得泛白的旧牛仔裤，和一双脏兮兮的帆布鞋，拿出面具来，发现华丽得和他的打扮不搭，他最讨厌水钻，以及任何闪闪发亮的东西，诅咒一声，将背包甩到身後，拖着脚步慢慢走到InHouse入口。

一个外国人挡住入口，彷佛正和警卫解释些什麽。

「不行，戴上面具才能进场。」听不清楚外国人说些什麽，两个警卫声音宏亮地重覆着。

汤继文看表，已经迟到半小时了，他得赶快进去才行，再拖下去老严肯定把他的皮剥了，他介入外国人和警卫的争执。

「这位先生要我们进去帮他找人，我们建议他戴上面具进场，他又不要。」

他看着外国人手里拿着的眼罩型面具，这人也真奇怪，又不是没有面具进不了场，他用英语询问，对方解释里面有些人看到他会尴尬，不希望进场破坏气氛。

那个眼罩面具确实遮不了多少脸。

他递出自己的面具。「我和你交换，戴上这个，我相信没有人认得出你。」

外国人看着他的面具思考着。

「我已经迟到了，请快点决定要不要接受。」

外国人脸上出现一个有趣的笑容。「好吧，我也想看看他们不一样的一面。」

两个人交换面具，戴上後一前一後的入场。

一进入特别的包厢，他就认出老严，他那个大大的方脸，没有任何面具掩饰的住。严重山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比了比手表。

「我给你的面具呢？」

「和人交换了。」他一派轻松地说。

「什麽？！」严重山的声音盖过音乐。「妈的，那个面具很贵耶！」

他笑眯眯地说：「你不就是希望我来吗？我有来就行了不是吗？」

严重山搥他一记胸膛。「今天晚上可不要给我开溜，今天在场最需要认识女人的就是你！」

一个戴着红色眼罩装饰着夸张羽毛的女人靠近他们。「学长，」声音娇娇的，汤继文立刻感到一股恶心感。「怎麽不介绍阿？」

严重山立刻把汤继文往前推。「这是我们组里的资深工程师啦，我当兵时的好兄弟，汤继文。」

女人举起装着完美水晶指甲的手指，啧啧地说：「犯规，今天晚上不准说名字！罚喝一杯！」她转向一旁的汤继文，和指甲一样完美夺目的美眸里闪着光，「蜻蜓先生迟到，也要罚一杯。」

蜻蜓？他过一会才想起戴在脸上的面具有着蜻蜓造型。

接着一群女人围上来，用各种理由要在场男士喝酒，几杯下肚，几乎每个人都开始随着音乐摆动起身体，恣意大声谈笑，场面和气氛热络滚烫到不行。

接近午夜，白雅惠微醺地走出包厢上厕所，刚才笑得太多，藏在面具後的脸部肌肉有点酸，但心情像被包在泡泡里一样，轻快、舒畅。她站在洗手间大片玻璃前，卸下面具看着自己，简单的黑色紧身洋装，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膀和手臂曲线，在美里的NuBra帮助下，胸前出现诱人的乳沟，芊芊还帮她洒了一堆亮粉，她往下看刚才被某个人赞美的双腿。

「有这样的美腿，你应该去当模特儿，怎麽会在Casamara工作呢？」

她学财务经理那个娃娃脸的秘书，Eva的嘟嘴表情，说着：「真的吗？」但那个表情在她脸上却像扮鬼脸般不搭调。

本来是因为那个帮父母保寿险的决定，气李一德又再一次把他的家人放在两人之前，冲动之下才答应美里参加这场联谊，她无心认识这些鸿海工程师，也为隐瞒已婚身分而感到愧疚，但这个晚会，受这些奉承的男人围绕，突然受到呵护注视的感觉，竟让她意外感到享受，和李一德在一起快十五年了，她几乎忘了被追求的感觉如此美好，受人注目赞美的滋味如此美妙。

轻拍着自己喝醉涨红的脸，她偏头看着自己。

「白雅惠，你是坏女人。」她对着自己说。

镜子里的反射彷佛有了自己的灵魂，斜斜地勾起嘴角，回道：「是又怎样？」

「也不为李一德想想。」

「难道我就不能享受一下吗？」镜子里的倒影回道。

「你以为戴上面具就能为所欲为？」

镜子里的白雅惠露出一个坏坏的挑逗表情，好像回着：「要不要试试看？」

她深吸口气，戴上精美的Larva面具，把好的坏的白雅惠都封进这个蜡像般光滑的面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