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冥河領航員 — 冥河領航員 第二十回:【那個……沒有厚度的地方……】
「四季大人？四季大人？」
小町敲了敲四季的房门，应该在里面的映姬没有回应，看看地上的阴影，大概又睡过头了吧。
小町轻轻推开房门，从门缝偷看一下里面的状况，映姬床上的棉被已经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没有看到映姬在房间里。
「咦？」小町的疑惑跟房门一起被拉开，小町「啪」一声跌在地上，早就梳洗完毕穿好衣服的小小阎罗王四季映姬站在大开的门边俯视着偷看自己未遂的小町。
「啊？你起来啦？」
「你以为我又会睡过头吗？」
「真是太可惜了，姐姐我本来想用很——刺激的方法叫你起床喔。」
「笨蛋！」映姬的令牌在小町头上敲了一下：「这种重大的日子我怎麽可能睡过头！」
「那，可以出发了吗？四季大人？」
映姬点点头，小町从映姬房间的杂物堆里拿出映姬刚上任那段时间，映姬自己用毛笔写了「本日公休」的木板交给映姬。
【那个……没有厚度的地方……】
映姬把「本日公休」的木板挂上阎罗殿紧闭的大门，安安静静地走上小町等待许久的小木船，在冥河微弱的水流与波浪声里，两人周围的气氛显得静谧又沈郁。负责掌舵的小町微笑着在船尾舞动手里的长篙，俐落地在水面上画出两道浑圆的水花後，载着映姬的小船缓缓前行。
两岸的风车在冥河的春风里咕噜咕噜地旋转，从船尾水波里绽放的火红彼岸花也跟着风车的旋转一起在河面扩散摇曳，有些靠上了乱石杂草拼成的岸，有些顺着河水一路前往没有终点的未来。小町的木船载着映姬穿过薄雾，穿过薄雾之後的薄雾与薄雾的薄雾之後的薄雾——那里有座藏在冥河深处的小岛，不知道位置与走法的人绝对到不了的地方，平常被冥河那彷佛有意识的薄雾层层掩盖，不管冥河的风再大也无法吹散盖住这个地方的雾气。
小町将船靠在没有码头的浅岸，将拉住船的麻绳圈上岸边早已安下的粗木桩，这麽一来船就不会被河水飘走；映姬将衣服的下摆挽起，赤脚走进河水里，用衣服当篮子，将小町船尾冒出的彼岸花大把大把地塞进去。
「四季大人，请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映姬将不太满意的花挑掉，换了几朵比较完整的花，拉着装满彼岸花的下摆走回正从船里拿出水桶与水瓢的小町身边。
小町将水桶装满冥河的水，於是两人开始前进。
这座秘密小岛跟小町管理的冥河风光有显着的差异，没有乱石杂草，没有雾气缭绕，只有亮晶晶的鲜嫩绿草吸饱了雾水的光芒，在冥河微暗的阳光里欣欣向荣地夸耀自己的生命。
距离两人下船处大约一百步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丘陵，是小岛最高的地方，只要踩在上面就可以把整个小岛的风景尽收眼底。小町和映姬站在丘陵上环视整个岛，每个地方都是一片翠绿笼罩，只有靠近右手边的草地上有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地方。
「居然玩到那里去了。」小町笑着。
「今年是在那边啊……」映姬小声地念着，带领小町往颜色不太一样的地方前进。
在满满的绿色里，只有这个地方夹杂了片段的灰白色调，那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石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形状各异的石堆在草地上不甚整齐地围成一个小小的圈，每块石头上或多或少地生了些绿色的苔藓。
「大家过的还不错呢。」映姬捧着满衣服的彼岸花，蹲在最靠近自己的石堆边，看着上面杂生的苔藓，小町把装了冥河水的水桶放在一旁：「现在是她们的午觉时间喔。」
「嗯。」映姬想捧着的彼岸花里挑出一朵，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手可用，小町立刻从旁边帮映姬把那一朵花挑了出来放在小石堆上，然後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洒在石堆前的地上。
小町与映姬就这样慢慢地在石堆里徘徊，一朵花、一瓢水，一朵花、一瓢水，绕完一圈後，映姬捧着的花少掉了一半，小町水桶里的水也所剩无几。
「四季大人。」小町推了看着石堆发呆的映姬一把，将桶子里的水全部倒在石堆中间的草地上，映姬也把剩下的彼岸花全部洒在同一个地方。
「今年的祭拜就到这里，可以吗？」
「嗯，休息一下。」映姬指着刚刚两人走下来的丘陵，小町牵起映姬的手顺着原路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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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不停的改变着，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就像记载历史的卷轴或书籍，每翻一页，被记载在这一页的世界已经跟上一页的世界不同。世界的变化对於身在世界之内的人来说是浑然不觉，第一个察觉变化的人必然在世界之外，最後一个察觉变化的人必然在世界之内，这是观察点造成的差异，并没有什麽高下优劣的分别。
冥河是个颇微妙的地方，既在世界之外，也在世界之内，无论生死都必须经过这里，所以冥河察觉变化的速度刚好在中间，不是先知，也不是後知，只是单纯的知而已。
四季大人刚来幻想乡上任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很奇妙的状况，我送来给她审判的亡灵几乎都不是人，而是猫啊狗啊之类的小动物，搞的四季大人想说教也不知从何说起，除了骂牠们不够爱惜生命之外实在找不到什麽可以说的东西。直到整整一个月我送来的都是小猫小狗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四季大人调查了过去一个月的此岸资料，那时候人间正是以小猫小狗等可爱小动物为主题的资讯大受欢迎的末期，大量的人类在这类资讯大盛的时候遭到诱惑，购买了自己没办法照顾的猫、狗或小动物，结果就是在这类资讯的热潮消退的同时产生大量的小动物亡灵。人间的资讯累积出来的特定事物往往是压倒性的多，由资讯热潮而生的猫、狗、小动物的亡灵数量也不能自外。压倒性的大量动物亡灵蜂拥到一般文化区域的冥河里，彻底超过外面所有阎罗王业务负载的部分才交由我一批批送到幻想乡来给四季大人处理。
据说四季大人还顺便调查了这些亡灵所接受的审判内容，接着冲进阎罗王工会与冥河最高审判中心，针对审判内容以弹幕大闹了七天七夜後才被我突破层层弹幕带回家里哭。
之後，四季大人叫我在自家地盘的冥河里弄了一块地，准备安置那些被送来幻想乡的小动物亡灵，可是小动物大量死亡的热潮已经过去，也或许是即使有多的小动物亡灵也没人敢送到她手里，最後我只有断断续续地接到几个大量死亡期尾巴的尾巴阶段的亡灵，整件事就这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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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姬靠在小町的肩膀上看着那添了火红色彩的小石堆群，小町看着石堆群後的天空回想着秘密小岛的全部故事。
「小町。」
「嗯？」
「如果我当初进入最高审判席的话……」
「四季大人。」
「我还没说完。」
「您问过很多次相同的问题，我也回答过很多次相同的答案了。」
「这次的答案呢？」
「同上。」
「你根本就懒得想吧。」
「可能吧，不过第一次给四季大人的答案，我可是想得非常用心喔。」
「小町。」
「嗯？」
「回去吧。」
「好。」
小町载着映姬离开被三层薄雾拥抱的秘密小岛，摇摇晃晃地往幻想乡的此岸码头前进。
「小町，你知道生命有厚度吗？」
「知道啊。」
「在人的世界里，一个人即将死去的话，那人的影子会逐渐淡去，连存在感也会变薄——生命的厚度，就是生命的存在感，是一个事物确实地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据，而这个厚度会不断地变化，这就是生命的不定性。」
「像我或四季大人，在外面的世界里就是厚度为零对吧。」
「不，我们这样的人，在外面的厚度是开平方为负数的虚数，我们的厚度只存在於这个地方而已。」
「冥河？还是幻想乡？」
「本质上是相同的啊。」
「唉呀？有客人？」
映姬顺着小町的指示看过去，的确有个亡灵站在码头边不知如何是好。小町一边大声吆喝着「抱歉」一边往码头靠近，才发现这不是人的亡灵。
「是狗耶。」小町将幽光似的亡灵抱在怀里，小小的幽光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同时蹭着小町的脸颊。
「真的耶。」映姬摸着亡灵的背（大概是），感受着亡灵身上没有温度的气息：「嗯，这应该是寿终正寝的。」
「怎麽办？要在这里直接做审判吗？」小町对着映姬笑了笑，映姬专心地摸着软绵绵的亡灵：「回去吧。」
「回去？」
「阎罗殿啊，不然你以为是那里？」
「我也不知道是那里。」
映姬面无表情地拿出令牌，小町微笑着举起长篙，木制的小船离开了此岸的码头，往阎罗殿所在的彼岸缓缓前进。
【於是，在那之後】
「小町。」映姬两手托着下巴，一脸无聊地在安静的阎罗殿里叫醒几乎睡着的小町。
「我想养宠物。」
「啊？」
「我想养宠物。」
「不行啦，一般的小猫小狗一进来这里就等於死了耶，就算还活着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不太好吧。」
「可是亡灵的小猫小狗只能养七天啊。」
「你不是已经有我了吗？」
「那来你这种会欺负主人的宠物。」
小町的头被映姬丢出的令牌敲了一下，今天的阎罗殿依然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