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篇】

话说,当张伟德瞧着众人没反对他的决定,便立即开始比对笔迹。除了请出从朝阳县来的县府主簿外,且为了取信於民,还从群众中随意挑选三人来参与。

而在一段时间的仔细比较、察看之後,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借据上的笔迹乃是出於辛子练之手!

「辛子练,你还有什麽话说?」张伟德语气尖锐的问道。

「大人饶命啊,那是……那是……顾总管给我出的主意呀!」慌乱不已的辛子练,无视於顾敬安传来的眼色,竟冲口道出主使人来。

但,「本官只问你,是不是你在颜作志死後,故意假冒此借据,声称颜作志身前曾向你借贷,好吞并颜家的家产?」话落,惊堂木再度响起。

「是……是的……大人……我本来不愿意的……是……是他……」辛子练伸出一指,危颤颤的比着身旁的顾敬安,「是他逼我的!」

「本官没问你是自愿的或是被逼的。本官只是要知,这借据是否为你假造的,回答是或不是,不许多言!」

「是……是的,大人。」见大势已去,辛子练乖乖认罪。

张伟德从桌案上的签筒里抽出一刑签,「咻」的一声,朝跪在地上的辛子练扔去。并说:「来人呀,收押!」

於是,辛子练如泄了气的牛皮囊,全身软趴趴的给拖走了。

不过,就当众人睁着大眼,拉长耳朵,准备观赏张伟德如何审断顾敬安时──

「来人哪,将顾敬安暂时收押,明日再审,退堂!」张伟德居然如此下令,真是叫围观的群众大失所望。

然而,既然钦差巡按如此下令,即使失望,该离去时,还是得离去,不是吗?於是众人还是一一的散去了。

※※※※※※

半个时辰之後──

清平县城外,近郊,山坡墓地。

略带灰蒙的天色,夹着毛毛的细雨,混杂着湿冷的凉风,可正是反应着往山坡上行来这一群人的忧悒心情。

且说,待他们一路拨开丛生的野草,砍掉盘踞着小路的荆棘,终於来到颜作志的墓前时──

「如玉,你无需与我们同来。」张伟德望着颜如玉那已白如蜡的脸色,忍不住对她说:「若你觉得不舒服,就让秋月先陪你先回家吧!」

「不。」颜如玉伸出手来挽着张伟德的臂弯,仰起头来,对着两眼满是关注的他说道:「伟德,我想要亲耳听见仵作大人说出我爹的死因。」是的,颜如玉对顾敬安当初不许仵作上颜府来验屍之事,是越想越有问题,恐怕自己的爹,不是单纯的溺毙。

「好吧。」张伟德也不再坚持,「如玉,但请你记得,不论发生何事,我张伟德都会在你身边。」

「嗯,伟德,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颜如玉给了张伟德一个硬挤出来的浅浅微笑。

这时,从衙门跟随而来的官差,已将颜作志的棺木出土,正在撬开棺盖──

「噢,伟德!」就在棺盖被掀起的那一刹那,颜如玉禁不住的将脸埋进张伟德的胸怀里。

「别怕、别怕!」张伟德虽然口中如此说着,亦伸出手来抚着颜如玉的背,但实情是,从未见过死人的他,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是越跳越快,快到好似欲跃出胸膛般。

但是,当张伟德见到颜作志的遗骸时,其反应居然是大呼一声,说:「啊,怎麽会这样?」

事实上,不仅张伟德是如此,其他的人也有相同的反应!

看倌,您道这是怎回事呢?

原来,以为会见到一具白骨的众人,当棺盖被挪开时,看到的,竟然是肌肤完好,如同正在安睡的颜作志!

「如玉,你快看、你快看,老丈人他没死呀!」张伟德兴奋的大声说着,并同时催促着颜如玉,要她也瞧瞧。

当然,颜如玉一听,「什麽?爹没死?!」她匆忙离开张伟德的胸前,迅速转身往棺木的方向望去。

不过,原本蹲在棺木边,正低着头在验死因的仵作,听见张伟德的话後,却是抬起脸来对他说:「禀大人,这颜家老爷已辞世一年多了,您怎说还没死啊?」

「已死?怎会?我老丈人还面色红润,血气犹在……」他话语未完,只因──

离他大约有五步远的厚亲王,已接下去说:「状元郎,你老丈人是被毒死的。但,下药之人,恐药效不够,所以多使了药量。然而,这种西域来的毒药,亦有防腐之效果,用量越多,屍首也越保持得完整。」

严子珑於停顿了一下後,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道:「嗯,真是老天有眼,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剖开胸腔,查看颜老爷的肺腑,见是否有积水之现象?若无,那更是证明颜老爷是先被毒死,然後才被推入水中,谎称是溺毙的。」

而就当他尚在说话之际,只见老经验的仵作,已以布巾遮口鼻,两双手套上一副全新的鹿皮套,手拿已用火烤过的刀刃,直往颜作志的胸口画去。

「啊,我命休矣。」惟,张伟德见到这一幕,竟两眼一翻,口中舌头微吐,脸色倏地刷白,往身後直挺挺的倒去,晕死了。

「伟德、伟德!」力道不够拉住张伟德的颜如玉,只得朝正在观看仵作行事的众人大声唤去,说:「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