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傾城色 — 20

充斥在胃间的酸液似乎在翻滚沸烫。

更衣间里的全身镜中映出的少女，身穿黑色小礼服。双手握拳紧贴在大腿外侧，漆黑的长发垂在颊侧，整齐的浏海因少女微低着头而遮去了其中的眼色。

一种凄怆。

五指贴在镜面，额头随後覆上手背。

她该怎麽办……

有生以来，夕央首次尝到背叛的滋味。

她难受。

当侍者把这套礼服交到自己手上，不过是转瞬间，夕央就明白即将要上演的戏码。连同裴祈玉的冷笑一块儿打进她脑里。

经过时的匆然一瞥，母亲笑得柔媚，身旁的男人却不是父亲。另一端坐着的……

望着穿衣镜，牵动嘴角，夕央勉勉强强挤出了难看的微笑。

要说她心里没有愤怒是不可能的，夕央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离水之後啪搭啪搭的挣扎，在刀尚未落下之前就先因离水而亡。於是想得多了，塞满脑海心里的竟只剩下寂寞与苍凉。

只是想被爱而已。

拍拍裙摆，推开更衣间的门，走在侍者身後。茗皇饭店此间的设计灯光晕晕黄黄，踏在走廊，犹如走在梦境之上。

多年以後，夕央回过头想，觉得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当你踏过了彷佛生死的交界，狠狠地绞痛过，清醒了，世界从此就是别番景致。

「妈。」

柳思咏原本倾着头在听身边人说话，闻声看向出口。一瞬间，竟动弹不得。

两代的爱恨纠葛，竟是要传到她女儿身上吗？

迅速回神，她招手，「夕央来了呀，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裴先生。」

夕央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先生。一个过份好看的男人。

「叔叔好。」

男人点头。他早早便听说过这女孩，名次老是盖在他儿子之上。

指着另一端始终没说话的少年，裴先生笑着介绍，「这是我儿子，你们应该不陌生，同班同学不是？」

裴祈玉闻言便笑开了，少年如樱般灿美，眉眼弯弯笑得无害地看着少女。

「我跟她满熟的。」说完，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地方比了个八。

夕央几不看见地微微一抖，想不透裴祈玉在盘算什麽。绕过他，坐到一旁。

「原来是同班同学，真是太巧了。」到底是自己女儿，柳思咏细心地查觉到夕央的不对劲。觉得这男孩和自己女儿间有点什麽不妥，不过男孩笑得柔美，也看不出有什麽祸心。

自己就注意一点好了。今天的目地……

裴铭收到柳思咏的目光，在底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以示安心。

两人没有想到，自以为的小心翼翼，其实都被裴祈玉看在眼底。而少年内心的波涛汹涌也只有少女察觉出来。

夕央一身冷汗，只想抽身逃出这个莫名的空间。

「咳，小祈，这是爸之前和你说过的阿姨，我们准备下个月结婚。」

该来的终是要来。

裴祈玉没答话，依旧笑得莫名，终於对面的两人感觉出那笑容底下的嘲讽。

裴铭率先发话，语气有着冷硬，「你这是什麽态度？」

「你看着我，难道不会想起她？对不起她，为什麽你还能够过得快活？」收起笑，裴祈玉缓缓起身。

就坐在一旁的夕央愣了下，唇边出现苦笑。其实自己是羡慕裴祈玉的吧，想说便说，活得自我而张扬。

她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与外人隔绝。夕央不明白的是，她羡慕裴祈玉的同时，男孩其实也嫉妒着她，活得超脱的气质。男孩不知道，那种气质实际上是出自於夕央的孤独。

无人与共，又怎麽融入？

当下，裴铭的怒火也跟着腾起。

柳思咏没说话，这本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今天倘若裴铭被儿子给压了下去，就算以後成了继母，自己也不会好过。所以她不讲话。

「你这是什麽态度！坐下。」

只见裴祈玉冷哼了一声，指着柳思咏，「你们不能结婚。」

这小子在说什麽！裴铭气得脸颊胀红，刚想要开口骂人，柳思咏按着他的大腿，安抚的看向他，然後说话。

「我跟你爸是真心相爱的。」

「哼。这不行，你们结婚我跟她不就变成兄妹？」裴祈玉指着梁夕央。

突然被点名，夕央显得无措，脑里闪过什麽不对。刚想要开口阻止──

「我喜欢她，以後要和她结婚，告诉我，你是要我们兄妹乱伦？」

冷冷地说完，裴祈玉笑着偏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继续说──

「夕央，都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