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知道。」曲遥思看着蒋寒柖发红的耳壳,微微地扯开了嘴角。

「……嗯。」

「我不会说出去破坏你的形象的。」

「……」

蒋寒柖脸上的热潮退去了一些,也恢复了冷静,他总算发现曲遥思只是在拿他寻开心,因此决定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

「生气了?」见他没回话,曲遥思歪着头,目光探询蒋寒柖脸上可能出现的情绪。

「没有啊。」蒋寒柖说,在话语上的用词变得小心翼翼,「所以,你想触摸的东西是什麽?」

「看不见也听不到,留下气味却装不进记忆里,像一口呼吸嚐不出味道,却在触碰的时候化成了实体。」曲遥思望着天空,在炽烈的光线中寻找一片湛蓝,「这是我想触摸的东西。」

蒋寒柖很有自觉,他并不以为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就能让他听懂曲遥思有时的天外飞来一笔,可是话语里的逻辑藏得再深奥,语气却真实得不容许一点点矫柔。

他只是直觉地认定,跟上次两个人在教室里一样,曲遥思的语调里有雨水的味道,潮湿的回忆。

而几天後的蒋寒柖,会在看见那张社团登记单上曲遥思填的是摄影社时,才终於确定曲遥思这时候说的,绝对不是指照相这回事。

不过此刻的蒋寒柖只是静静坐在曲遥思身旁,待那句带点水分的句子在空气中消散後,才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你有想触摸的东西,那就好了。」

「那你想触摸什麽?吉他吗?」

曲遥思收回往天空的视线,在蒋寒柖身体微微往後倾的时候也发现了那几张闪亮的蜘蛛网,网子的主人出现了,和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的虫子静静对望,深深凝视。

「……你看到啦。」蒋寒柖没有太讶异,刚刚学姊的大胆举动肯定吸引不少人侧目。

「来这里的路上。你加了吗?还是加弦乐社重操旧业?」曲遥思问。

蒋寒柖摇摇头,手不自觉地绞紧,指尖上的薄茧安静沉默地嘲笑他的优柔。

「因为有弦。」

「什麽?」

蒋寒柖的音调过於小声了,曲遥思只好盯着他蠕动的嘴唇。

「明明只是一条弦,却会发出那麽优美的声音,」蒋寒柖强迫自己说下去,声音在平稳中倾斜,「明明只是一条弦,却会在手指上割破无数个小伤口……」

然後小伤口慢慢地就变成了大伤口。蒋寒柖还是吞下了话。

「你最後一次拉大提琴是什麽时候?」

曲遥思淡然地抛出了问句,没有情绪。

「国中的毕业典礼。」

「拉的时候在想什麽?」

「没想什麽……只是很快乐,嗯,也不单纯是快乐,有点感伤。」

「嗯,毕业嘛。」曲遥思点点头,「所以不是弦的问题。」

「呃?」

「你说得没错,只是一条弦而已。」曲遥思直视着蒋寒柖不解的眼光,语调轻柔但清晰,「就像说话一样,话语可以是这世界上最具救赎的光,也可以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足以刺伤这世界上的所有人。」

「不过,话也只是话而已。你会因为这样就从此不说话了吗?」

蒋寒柖哑口无言,不只是因为他的确无从反驳,更因为他举了弦当作譬喻,结果曲遥思反而用他真正意指的事情来回敬他。

「我觉得你还是去参加辩论社好了。」

「不要,很累。」

蒋寒柖笑了起来,打从心底的愉悦。

赵熙乐不久前才跟他说,他的笑容终於带了一点属於快乐的温度,蒋寒柖看着曲遥思在太阳底下微眯的眼,慵懒得像一只想要打盹的猫,他的手指贴合磨蹭着即将淡去的薄茧,心想那个暑假的雨季终究会过去的。

就如同他手上的茧。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晴天。

「啊……应该去跟学姊说一下,也要说谢谢。但我忘记问她班级了,也没仔细看班号……」蒋寒柖突然想到自己若真要加入吉他社,应该去找学姊一下比较好,礼貌告知之余也顺便确认吉他社还有缺额。

曲遥思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你不是知道吗?」

「我怎麽会知道?」蒋寒柖回问。

曲遥思抿了抿唇,他的目光余光瞥见了蜘蛛网上的动静,蜘蛛准确地抓住了猎物,将有一场飨宴在纤细的网上狂欢。

「她就是二年十七班,那个你说很正的学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