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盘洒下银芒照在他俩身上,柔软如敷上一层雾般,带着迷蒙。

「凝竹,虽然没想过你会以女人的模样回来……」岚业伸手捉住她的胳膊,猛地拉近自己,暧昧不清的浓郁酒香垄罩四周,渲染上了她的空气,吐纳间彷佛也能晕醉。「但是我深信你会回来的。」

宋凝竹闻言瞬间醒了过来,心中不禁燃起怒火,她也不再掩饰,绷着脸抬头瞪向他,唇角突扬,参着冷意。「因为你认为我是不死的?所以才会杀了我?」

岚业闻言一怔,他垂下长睫,缓缓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想这样做。」语落,泪水竟自他眼眶中缓缓流淌而下,他面露悲痛地啮着唇,蓦然抓住宋凝竹的衣,倏地跪了下来。

「我心痛自责,却也挽回不了什麽,凝竹……我只能相信你会回来,这样我的心才能好受一点,虽然我知道现在的你只是梦一场,但我一定要与你说声……对不起。」

闻言,宋凝竹不禁一怔,胸口窒闷难以纾缓,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岚业,缓缓摇头。她还能说什麽呢?梦吗……假如那样的怨与痛只是梦就好了,那次的死亡让她後来一年内所有的任务,都不敢像过去一样,毫无顾忌地和其他时空的人成为朋友。

「是的,你是在作梦。」既然他醉昏头了,把此刻当作是梦,那就让她在他的梦中问清事情吧。「你的头发为何而白?」

「你死後我悲痛不已,我没资格将你带回释维国,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尘将你带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他抓着宋凝竹的衣摆嚎啕痛哭,宋凝竹怕他的哭声引来侍卫,紧张地看着四周。

「你别哭了,你你……要嘛哭得小声点。」结果他还是没说头发为何而白啊!

「好不容易梦见你,我一定得和你说清楚。当时我以为让伊国绑住的你只是替身,却没想到这些都是皇兄的计谋!」岚业嗓音颤动,语带哽咽续道:「他见我军因顾忌你而节节败退,大失军心,便下了此计。也怪我当时疏忽了,竟真以为那时的你并非是你……」

宋凝竹闻言紧张的双肩渐渐垂下,她低头看着抓着自己,醉得一蹋糊涂的岚业,心中高锁的墙渐渐松塌,几乎所有的怨恨与不满,就在这样的夜空之下,逐渐消弭殆尽。

她还能说什麽呢?或许老天让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他们,是为了让她化解心中的结吧。

宋凝竹眉眼渐渐放柔,她弯下身瞅着岚业一叹,略带顽味的道:「你可别说,你的头发是因为太思念我才变白的嘿!」

「是啊……我很想你。」岚业眼神有些对不上焦距,蓦地,他伸手揽住宋凝竹的颈,一个重心不稳将她给压倒於地。

此刻宋凝竹的心结已解,她想着眼前这个人,曾是她的好朋友、好哥儿们,连哭都能哭得这麽好看,让她也不禁感到好笑。如今误会一解,或许……或许能变回以前那样,虽然她无法长待这个世界,但是只要留在这里一日,他们就是朋友,纵使离开,她也不会忘记的。

岚业醉眼迷蒙,在月色下充满柔美的银白发色坠下,挠上了宋凝竹的脸颊。孰料下一秒,岚业所说的话却让她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喜欢你,也不知为什麽,明明同为男人,但你就是搁在我心中放不下,你说我该怎麽办?五年了啊……」语落,蕴着香醇酒味的吻落下,贴上宋凝竹的唇,只见她全身僵硬,头皮发麻,双眼惊恐凸出,身子也簌簌地颤动。

猛地用力一推,宋凝竹将他推开,她双颊发红摀着唇瓣,瞪着倒在地上的岚业。岚业的神识好似因宋凝竹的动作而回笼,双眸渐渐有神,半晌才十分错愕地看着背着月光的宋凝竹。

「难不成……不是梦?」岚业坐在地上,以手敲打额头,再凝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人,却闻淡淡的花香滞留於空气之中,是因宋凝竹稍早沐浴的花瓣澡而有。

夜深了,皇宫却很热闹,三人心思千回百转,但总是连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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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宋凝竹蹲在草丛间,整颗头红得像煮滚的茶壶,差点就哔哔叫了。她瞪着一夜未眠的双眼,眼底红丝略显狰狞。

她不是吃了啥劳子的红药丸了吗?怎麽会……居然会──她的费洛蒙早就扭曲成臭味了!怎麽可能还能吸引异性?这是她吃了红药丸後,第、第、第一次被男人告白了,第一次啊──

天呐!这种比富坚将猎人画完还困难的事情,居然发生了!等等,岚业有没有可能故意整她?还是因为看到大改造变成女人的她,所以一见锺情,然後、然後……

不──不可能啊!他身边根本不乏美丽的女人,怎麽可能看到她就突然迷上了?难、难道……难道岚业其实是同性恋?但是、但是他吻的是穿女装的她啊!

这一吻比起她裸身压在赫连尘身上还让她感到激动与害羞,因为赫连尘看不见,也因为她身前的两团酥胸是假的,所以她不太在意。虽然她对岚业没有友情以外的幻想,她可以大剌剌地在大家面前当个假男人,但是被男人当成喜欢的对象却是头一遭。

该怎麽办呢?要不要写张信,跟他说:对不起,我只把你当作好朋友?

宋凝竹抱着头,心中像是有头野兽在悬崖边嘶吼奔跑般,回音阵阵,十分激烈挣扎。

苦恼许久的宋凝竹,如今整颗头胀红,连耳根也像泼了红色油漆般,望着远方渐渐破云而出的日阳,她突然下了个定论,喃喃道:「其实作梦的是我吧……我刚睡醒,梦到有人向我告白了。」

一夜未眠的宋凝竹,浑浑噩噩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她双脚发麻,像有万虫嚼着她的腿。纵使全身血液不通,僵硬得难过,可是这些都不敌她正在打架的神识,耗了许久她都未完全回神。

好半晌,她步履蹒跚地走出草丛间,头发有些乱了,全身上下也很狼狈地参了不少落叶。

「在这里!假冒娥妃的女人在这──」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都是侍卫,而自己就这样光明正大地伫在宫殿前的空地上。望着周围的侍卫,她双眸越瞪越大,深吸一口气,竟忘了吐出来。

啊……啊啊──她、她在干嘛!居然就这样站了出来!她是个大笨蛋啊──

已然回过神的她,双手抱着头发,一张脸已憋得胀红了。终於……她用力地吐了一口长气,似乎要将她一夜的挣扎烦恼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