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unshine（完） — 27.Christmas eve
那日聚餐的後半段，我与石风彦彷佛没有那场不甚愉快的对话存在，表面风平浪静直到聚餐结束。
之後在学校，就算偶遇石风彦，他也若无其事的笑着对我打招呼。
但这并不代表，他警告我的那一席话就不存在。
心里没日没夜不断咀嚼他所说的每句话，疙瘩、不安也持续扩大，但一看见暮卉，却又什麽都说不出口。
深怕一触及核心，尽力维持的平静安定，就会刮起无法抵挡的狂风暴雨。
在我们陷入升学大考的繁忙炼狱中，日子不知不觉，悄然步入12月。
不论是超商还是百货公司，橱窗皆开始出现圣诞摆饰及圣诞树的身影，店内也都有圣诞节商品的特别柜位；红色、绿色、银色、金色……等圣诞限定的颜色，此刻正雀跃缤纷渲染、蔓延整座城市。只要踏出家门进入商店范围，就可以听见那无数次轮回的圣诞音乐。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这充满圣诞气氛的环境给催眠，在文具店本只是要买原子笔笔芯的我，听着店内广播播放的“WewishyouaMerryChristmas”，听着听着，竟有股魔力，促使我脚步轻移走到圣诞饰品区，拿了一颗用透明盒子装着、20公分高，可以摆放在桌上的小型金色圣诞树，捧在手里跟原子笔笔芯一起拿至收银台结帐。
「叮咚——谢谢您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离开文具店，站在门口边低头看了看手中发票，惊觉——妈啦！金色圣诞树一颗250元！
回到家，直接进入房间，坐在桌前把圣诞树摆在散乱於桌面的教科书上，直楞楞的盯着看。
不晓得暮卉会不会喜欢？
得找个漂亮点的袋子装。
起身走去父母房间，化妆台旁有个专门收纳袋子的柜子，东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我拿起来仔细检查，纸袋很乾净没有破损，於是就将它拿回房间。
隔天放学後，在暮卉家前我才将装着金色圣诞树的袋子交给她。
暮卉兴奋地把圣诞树取出，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眉眼尽是笑意，她开心的说：「哇，金色的圣诞树耶。」
我指着圣诞树底座右边的开关：「将这、这开到中间，树会发光；开到最底，就会播放圣诞歌喔。」看她高兴成这样我怪不好意思，说话都变得有点结巴。
暮卉眼帘，啪喳啪喳，像要振翅起飞，然後她将之眯成一条闪烁光芒的银河仰面望向我，声音轻柔宛如呢喃：「谢谢……我好高兴……」
说来惭愧，自今年3月份和暮卉交往以来，除去前不久在夜市套圈圈套中的那只怪熊外，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送过礼物给暮卉。
「暮卉，对不起，从没送过礼物给你。」伸手抚摸她那垂落到肩膀前的马尾，柔顺如丝，透着淡淡清香。
她睁大眼摇头说：「哪里没有，你常常亲手做便当给我吃，约会的时候，也都尽量不让我出钱，明明只是个高中生，对女朋友那麽大方，自己却省吃俭用……这样会害我想吃定你一辈子喔。」暮卉说完哈哈笑起来。
「好啊……」我低声说。
暮卉清亮的笑声瞬间停止，视线至我脸庞缓缓垂下，她伸手轻触我右手，音量细小但平静镇定的说：「今天在我家吃完晚餐再回去好不好？」
我没作多想，便说：「喔，好啊。」
屋里静悄悄，半个人影也没有，暮卉带我经过客厅步上阶梯走上位於三楼楼梯左边的房间，是暮卉的房间。
从门口走进去，左边区块靠门这边的墙面设置了一个等宽的白色门板木制衣橱系统，其右边依序是米色系单人床及白色梳妆台；房间右半边是乾净整齐的读书区，木制电脑桌及书桌紧邻在一起，剩下的空间则由木制书柜填满；正前方一大片开阔的大窗，外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得房间明亮白净。
之前都只是停留在楼下门外或是一楼客厅的我，现在竟然进入到暮卉的房间，心脏噗通噗通急速跳动，目光赶紧收回不敢再乱看。
「坐这吧。」暮卉拉过电脑椅来给我坐，然後到衣柜那拿起衣服往门外走，「等我一下。」
我静静的坐在电脑前，眼角余光扫到书桌上两个不明物体，仔细细看，原来是我套中的怪小熊跟温凉真套中的可爱海豚。怪小熊依旧维持转头看向後方窃笑的贼样；反观海豚双眼澄净，表情纯真，这一幕看起来好似怪小熊在嘲笑欺负海豚一样。
啊，为什麽我会手残套中这鬼东西啊？
啪啪啪，脚步声传来，换上白色T恤、黄色短裤的暮卉，以端盘装着一壶黄橙橙的饮料及两个透明杯回到房内，我站起身走过去将端盘接过，暮卉微笑道：「谢谢。」
我们坐在桌前，喝着葡萄柚汁聊天。
聊着聊着，我瞥见书桌角落躺着一个透明资料夹，伸手拿来一看，是东海大学的相关书面资料，尽管暮卉尽量让神情看似平静，但隐隐约约还是可从她双眸看出一些焦虑的情绪。
我尽力以平静的口吻问说：「你学校这边准备的还顺利吗？」
「嗯，资料都齐全了，拿给老师寄发出去之後，就等着考试了。」暮卉放下杯子，伸手过来轻握住我：「你呢？」
「我也一样。」
接下来，彼此都保持静默，停顿了好一会儿，我缓缓开口：「暮卉，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你的感受。」
暮卉在听到我缓缓道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轻触於我手上的手指微微发出颤抖。她美丽的大眼惊讶的望着我直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麽」
「有的，」没等暮卉讲完，我忍不住的说，「打从交往一开始，就因为我自作主张要帮守绫学妹他们乐团大赛的事，不但忽略你的感受，连你也被我拖下水，一起为乐团比赛的事忙碌奔波……」
「能和你一起为他们加油我很高兴啊，更何况灿恩也有参加，身为她朋友本来就应该支持她啊。」
「原本我也是这样想……但正因为如此，我和你单独相处的时光少到令我惭愧，这一点，我却是在最近才慢慢察觉。」抬眼迎上她澄净爽朗的目光。
暮卉没说什麽，加深握着我手的力道。
我继续说：「还有很多时候，因为我的鸡婆而连累到你，这也让我感到很愧疚。」
暮卉轻轻笑了出来：「你是指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蹟吗？」
我尴尬的摇头：「没你说得那麽好，就只是鸡婆。」
暮卉止住笑意，表情柔和而认真：「不，你不是鸡婆，你就是喜欢帮助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正因为你的善解人意，我才会喜欢上你……」她停了一会儿，才又缓缓的说，「澄羽，我喜欢你。」
一字一句，深情真切。
我愣住了，毕竟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这句撼动人心的话；但同时我才想到，自己也好久没对暮卉说这句话了。
「虽然有时约会到一半，你就会跑去帮人修理脚踏车落链啦、协助阿公阿嬷孕妇或行动不方便的人过马路啦、帮人提重物、帮忙忙不过来的妈妈们安抚哭闹不停的小孩」
「对不起。」我深深的低头道歉。
头顶被拳头轻轻敲一下，我抬头，暮卉笑道：「再说对不起，我就火大罗。」暮卉举起拳头作势生气要打我。
「好好好，不说不说。」
暮卉站起来：「晚餐应该好了，我下去拿。」
「我也去。」正要站起来，却被暮卉压回座位：「我去就好，等我。」说完，拿起端盘快速跑下楼。
没一会，暮卉端着香喷喷的两盘食物回到房间。
「是韩式泡菜肉炒饭，超好吃的喔。」暮卉将端盘放到桌上，却迅速的将端盘上的一个近似透明的水蓝色袋状物拿在右手手中紧握。
「怎麽了。」我伸手要探看。
暮卉人却闪避到床那边：「没有啦，你快吃。」
「喔……。」我转头假装要开动，趁暮卉走近床头柜要拿东西的时候，快速走到她身边，抓起右手一看，食指红红的，暮卉被烫到了。「你被烫到了，我刚真应该坚持跟你一起下去拿才对，对不起。」
「又不是什麽严重的伤，别大惊小怪啦。」暮卉转身要去拿东西，但那牵扯的力道很刚好的让我重心不稳，与暮卉一起双双跌到她床上。
「啊，对不起。」我立刻要起来，但就在下一秒，暮卉双手环绕住我的脖子，她右手中还握着的冰袋，碰得我後颈冰冰凉凉，但身体其他部位却在持续加温。
「澄羽……」她轻柔的呼唤声近在耳边，「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是，」我靠近她慢慢被红霞占据的粉色脸颊，「我也很喜欢你。」
四目交接，温热气息有节律的扑在彼此的脸上。
「澄羽……」
「啊，你要拿擦烫伤的药对吧？」我说，虽然明知道很破坏气氛。
暮卉环绕住我颈部的双手松动，她无奈的笑说：「对啊，在床头柜。」
我俩起身，装没事的继续动作。
看暮卉擦好烫伤药，我摸着她的头说：「这次圣诞节刚好是在星期五，放学後，我们一起去远百好不好？」
暮卉眼神晶亮：「好啊。要送我礼物吗？」她俏皮的说。
「这是秘密。」我装高傲的双手交叉於胸前，暮卉看不下去，边笑边轻轻推了我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