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美一冲进房间,立刻钻进被窝,弓起身子,却仍忍不住瑟缩发抖。

她瞪大眼睛,脑袋乱哄哄,不知该把思绪往哪儿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快睡觉,快睡觉,明天就没事了!

明天怎麽可能会没事呢?明天……还是会见到他,明天.明天该怎麽办?

他为什麽要吻我?他不是我“哥哥”吗?他怎麽可以这样吻我?

突然间,她恍然大悟…..也许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妹妹”看,而她却始终认定他是她“哥哥”。

说到底,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她却愚蠢至极地深夜冲进书房去找他,完全不懂得避嫌…….她忘了自己终究是个女人……而他….也只是个男人。天啊!他到底喝了多少酒?难道是他酒後兽性大发?

她闭上眼睛,急欲摆脱这些思绪,但脑海里尽是他滚烫的唇、狂热的吻,还有那隐约被撩拨蠢动的欲望。天啊!我怎麽会变成这样?她咬紧下唇,死命告诉自己,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他喝醉了,明天起床之後,他一定全忘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该死,门没锁!她赶紧跳下床,冲上前去将门反锁,才又躲进被窝里。

这是她来长岛之後,第一次锁上房门睡觉。

案前闹钟…..滴答滴答,香美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终於迷迷糊糊睡去…..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有人在撬房门,她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盯着那已然上锁的房门…….喀搭喀搭……声音由远而近…..她舒了口气,原来那不是撬门的声音,是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规律声响。这夜静得吓人,任何一点声响都像被放大了十倍,尤其听在她那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极度恐慌的耳里。

她瞄了一眼闹钟,半夜三点了,应该是他从书房出来,回房间去的声音。

不对,那声音怎麽越来越近?近到像是快走到她的房门口?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不是该在隔壁停下来,为什麽没停呢?

香美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房门…..那皮鞋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倏地坐起身,抓紧棉被,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下方那条被走廊上的灯给染黄的细长光晕…….脚步声倏地止住,门板底下原本细长的幽黄光晕明显被黑影挡住……他真的来了,他要干吗?

香美用手摀住嘴巴,大气不敢喘一下,她怕自己随时会尖叫出声。不行,如果他真的破门而入,我一定要大声呼救,芬妮就住在楼下,芬妮会救我的….

但她显然多虑了,房门下的黑影并无任何破门而入的企图,仅逗留了两秒,便离开了。一会儿,隔壁房门传来开了又关的声音,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吁了口气,重新闭上沉重的眼皮,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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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丹尼斯一如往常,早上九点起床去慢跑,然後上楼梳洗,十点多下楼准备吃brunch。

别以为他作息正常,就表示他没把昨晚“那件事”放在心上,错了!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很在意“那件事”,但他越是在意,便越是装作平常,尽管作息没变,但那颗心却早已翻腾,怎麽样也定不下来。

早上他走出房门,要去慢跑时,两耳竖得笔直…..却听不见香美和Duke平日在後院嬉闹玩耍的声音。

他满身大汗,从屋外进来,正要上楼梳洗,临上楼前,偷瞄了一眼後面的厨房,也没见着原本那时应跟在芬妮後头,像个小跟班一样忙里忙外的香美。

他梳洗完毕,下楼进了餐厅,却见餐桌上那杯黑咖啡旁,冗自搁着一壶热腾腾的鲜奶,执壶人却不见踪影。

丹尼斯叹口气,坐了下来,打开报纸,自己端起那壶热鲜奶,徐徐注入杯中…….奶泡积在杯缘,层层叠叠,彷若他化不开的心事。

他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芬妮,香美呢?怎麽一早都没见到她?」

正在厨房里忙络的芬妮,闻声探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香美小姐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哦!」

其实芬妮也正觉得奇怪,这两个好像出了什麽问题,昨夜少爷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匆开车出门,两人後来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随即上楼,她不知道他们上楼之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但今天一早她像平常一样到书房打扫时,赫然发现碎了一地的酒杯玻璃,桌上的那瓶酒也已经喝掉大半,再加上香美小姐一反平常地睡得那麽晚,不像平常一样早早起床,带Duke去外头方便,顺道到厨房陪她做早餐,显见昨晚一定发生了什麽事,但她毕竟是下人,不便多问。

就在她纳闷的同时,突然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那声音听起来很是迟疑,似乎想下楼又不太敢下楼,完全不若以前的轻快。

丹尼斯当然也听见了,他抬头匆匆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报纸,假装若无其事,但其实他的一双耳朵早已竖得笔直,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声响…..他听见她终於下楼来,脚步迟疑地走进餐厅,他假装专心看报,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好一会儿,才听见她怯生生地说:「早!」

「早!」他应和了一句,佯装没事地抬头瞄了一眼,又低头去看他的报纸。两人目光完全没有交集。

倒是芬妮很是热络地端了早餐过来,笑眯眯地对她说:「今天起得比较晚哦,快坐下来吃早餐吧!」

香美火速偷瞄了一眼仍在低头看报的丹尼斯,又看看芬妮,最後慌张说道:「哦,不用了,我不饿,我先带Duke出去方便,它等我好久了。」说完,赶紧带了Duke出去。

这两人像讲好似的,一个才刚转身,另一个就抬起头来,时间还真是掐得刚刚好。

他若有所思地单手托腮,看着她消失在门口。一旁的芬妮看见这两人目光飘忽,像事先约好似地他看她躲,他躲她看,气氛实在诡谲到令人摸不着头绪,只好也佯装平常地对仍坐在餐桌前发呆的他说道:「少爷,那我先把煎好的蛋卷端上来罗!?」

「啊?….哦,好!」丹尼斯回过神,应和芬妮。

丹尼斯本来以为香美会坐下来和他一起吃早餐,那他就可以趁同桌之便,为昨晚的失态之举向她道歉,怎料到她避他惟恐不及。

昨夜从书房出来之後,他原本想去她房间找她,直接跟她道歉,但在她房门口伫足两秒,最後决定还是今天早上再说好了。

他不是没仔细想过他们之间此刻的尴尬,他知道他昨夜的失态绝非单纯的酒後乱性,他想他是喜欢上她了,而这种感觉其实已有一段时日…..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只要一阵子在屋里见不到她人影,便会心里发慌,甚至无心工作,他放任自己对她的依恋,耽溺於那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全然无意收回,直到查尔斯引爆了这一切……他早该有所警觉,他早该在自己被这份情感灭顶之前,便先理智地泅泳上岸,但他没有….又或许是他心甘情愿被灭顶於这片汪洋吧,他渴望看见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引起她的注意…..扣住她的心…甚至………..但问题是经过昨夜“那件事”之後,她还肯给他机会吗?她又会怎麽看他?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他不想再当她的哥哥,这一点他很确定,但她愿意不再当他的“妹妹”吗?

这些问题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回答,他得找她问个清楚,但今天早上看她避他惟恐不及的样子,想必是吓坏了,也许他该给她一点时间…….他依稀记得昨夜的激吻下,她的唇舌也曾与他交缠,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底轻颤,也许只是片刻瞬间,但他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

他垂首闭目,大掌用力揉搓前额,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