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手掌轻碰上球顶,施予重力,让球跟着她的手在地上转圈。

男生都在篮球场挥洒汗水,女生几乎也都拿起运动器材,没什麽人坐在地上打混。

除了那个一直窝在树荫下的女孩。

不论是哪个季节,她都很讨厌体育课,可她待的班级,里头的学生偏偏都对运动有着狂热,实在很诡异。

男生就甭提了,但却连女生都在场上运动得不亦乐乎。

命运是不是让她编错班了呢?她刚升高一,完全没打什麽主意要来考体育班,但就是待到了貌似体育班的普通班。

现在赖偌盈只祈祷能快点升上二年级,重新编班。

她想要平平遂遂的过完高中生活,赖偌盈并不想上大学,因为大学还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她会累。

如果重新编班後,她编入的班级是个读书班就好了。

让她享受一下安闲的时光。

「赖偌盈,下来打球啊!」相当热情的同学呼唤着她的名字,赖偌盈露出一抹笑容,摇头婉拒。

为什麽要这麽热情呢?转过头去,赖偌盈忍不住拧着眉。

好讨厌这种感觉。

「姓赖的,快下来!」又是一声呼喊。

她才在思考着要怎麽再拒绝,手中的球就突然弹飞了开来。

赖偌盈错愕地看着球被弹飞,再看向操场,何睿祁正抱着好几颗篮球,「快点下来,顺便把砸上去的球也拿下来!」

「砸上来的?」所以刚刚球不是自己弹飞的?不对!她怎麽在意的点是这个?两颗篮球因坡度滚到她脚边,赖偌盈有些无言地抱起。

她很讨厌这麽热情的人,硬是要大家都一起玩乐才会快乐的人。

她讨厌自己到最後总是拒绝不了,还要努力保持着距离。

走下台阶,赖偌盈走进运动场的范围,嘴上挂着浅笑,将篮球丢还给何睿祁,自己再走到另外一个篮框,瞄准篮框,手上的蓝球投出。

「这样才对嘛!哪有体育课不运动的道理?」他笑得很爽朗,旋过身,挤回斗牛的范围内。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赖偌盈有点无奈,这个男生教室的位置坐在她左边,是个很健谈的人,他觉得她有心病,总是找她讲话,想要试着开导她。

心病个鬼啦!她不过是不想和班上的同学接触,就说她有心病?

投出的篮球很准确地进了篮框,赖偌盈再将球捡回。

「赖偌盈!」正当她准备要再投一球时,呼唤又再度出现。

张珈芹握着两把羽球拍,脸上绽放着笑靥,「看你一个人玩好无聊,跟我一起打羽球吧!」

迟疑着该不该拒绝,张珈芹就已经将羽球拍塞到她手里,拉着她往羽球场走去。

大家都主动央着跟她玩,虽然不说,但赖偌盈明白,同学是担心她孤单。

这个班的人真的都太热情,她无法招架。

怎麽不对她冷漠一点呢?像她这种不爱融入班级的人,应该要被讨厌,被骂不合群。

男生也好,女生也罢。

疏离她,这样她就不必担心,会拥有知己,会拥有情人。

会拥有牵制着自己喜怒哀乐的人。

情况并没有跟她想好的走,班上的人反而更是关心她。

「赖偌盈,你为什麽那麽讨厌体育课啊?」张珈芹忽然望着她,问着她实在很不想回答的问题。

「因为……觉得运动很累。」赖偌盈敷衍地想了答案回答,

「运动会累?我觉得还好呀!流完汗後回到家洗澡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吗?」挥了挥手中的羽毛拍,张珈芹也很热爱运动,运动完回家洗澡真的是享受呀!

「是吗?」刻意躲开话题,赖偌盈走进羽球场,取好跟张珈芹对打的位置,「你发球吧!」

一提到发球,张珈芹就觉得热血起来了,球落在拍子上,再使力发出去──

一开始发的就是高飞球,赖偌盈挪动脚步,轻盈地跃起身子,将球击了回去。

张珈芹就只是望着打回来的球,没有挥拍子的动作,直到球落地。

「你打球的姿势很标准呀。」她走到球身边,弯下腰拾起,头轻轻侧着,眸子瞧着赖偌盈,「要不要来加入羽球社?」

「不用了……」这家伙八成忘了她方才说了什麽。

「不要啊?真可惜!」张珈芹一脸失望,「最近羽球社的都随自己的意,想入社就入社,想退就退,姿势也都不标准,而且很混的几乎都跟我们一样是新生,根本就是打主意来羽球社混的,才开学一个多月耶!真希望有真正喜欢羽球、了解羽球的人来加入我们……」语落,她还不忘再偷瞄赖偌盈。

「我不喜欢羽球,所以跟那群人是一样的。」赖偌盈望着手中的羽球拍,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

张珈芹一怔,「啊?」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现在能运动就好,我们继续打吧!」

「我……」视线依旧盯着拍子,赖偌盈眉头紧蹙,「我看还是算了!我不喜欢打羽球!」

「咦?」张珈芹不解地看着她,「我们一局都还没有打成耶!不──」

嘴还张着,忽然响起的钟声却盖过了那还没说完的话。

「下课了。」赖偌盈幽幽地回望,「你找别人打吧,很多人都乐意的。」

旋过身,她走向器材篮,俐落地将球拍丢入。

身後的人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赖偌盈运动不多,很轻松地就回到教室,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垂下眼帘。

「喂!」走廊上另一侧传来呼唤,她抬眸,是何睿祁,「你怎麽每次都走这麽快?」

「你怎麽现在在这?」赖偌盈反问,体育课刚下课,他通常会继续打球的。

「拿书包。」他指了指教室,又扬起手,一个书包正挂在他手臂上,「你的书包也没带走。」

「书包……」下意识抬腕看了时间,赖偌盈恍然大悟,「咦,刚刚是最後一节课……」

「你是热到冲昏头了吗?」何睿祁笑了起来,「你的书包,掿!」

「谢谢。」接过书包,赖偌盈礼貌地道谢,看向教室,又忍不住问:「你怎麽没带书包出来?」

「我晚回教室,结果门都锁了,就赶快到操场上。」他挠了挠头,嘴角还上扬着,「现在下排窗户都锁了?」

她点点头。

「好。」何睿祁矫健地爬上窗边,手指抓住窗沟,手掌贴上玻璃,轻轻挪动,「果然,这扇窗户锁坏掉了!」

「不好吧?这样很危险耶……」她很认真地说着,照他现在的动作,从上面的窗户爬进去,会摔死吧!

「放心,我有经验。」身子窜进打开的窗口,看着何睿祁已经挤进半个身子,赖偌盈害怕地双手摀住眼。

体育好的人,爬窗应该没什麽问题吧?手指间偷偷留出隙缝,她缓缓睁开眼,下一秒便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碰──

赖偌盈连忙靠近窗户察看,另一边她只看见摔得四脚朝天的身影。

好一个有经验。她暗暗吐槽。

何睿祁手撑着桌子爬起,先是走到前门将门打开。

「不好意思哦,给你看到我出糗了,不过我真的很有经验!」摔得很有经验,他笑得一脸灿烂。

「你还好吗?」赖偌盈实在很怀疑,因为何睿祁身子一直在摇晃!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走出前门,何睿祁肩上已背了书包,看起来薄薄一片,似乎什麽课本都没带。「嗯,回家吧!」

「门不用锁?」她瞪圆双眼望着他,不过真要锁上门,何睿祁就得再从那扇窗户爬出来……

「不用啦!这里没装监视器,不要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何睿祁将手指搁在唇上,嘘了一声。

「可是……」还想说点什麽,赖偌盈就是觉得这样不妥,可话还没说完,何睿祁就已背着书包走人了,她连忙追上,「喂!」

「要是有人东西被偷了怎麽办?」她泄住他的衣角。

「哎唷!我们班根本没人会把重要的东西放教室好不好!」何睿祁瘪瘪嘴,「要是是课本不见的话,还会高兴咧!」

「那我……」课本被偷了怎麽办?赖偌盈抿着唇,没把话完整的讲出来,她不太想再看见何睿祁从窗户摔下来的模样,另一方面则是,她也不太爱读书,课本对她来说其实也不太重要。

只是课本不见,要重买,根本不划算!

「嗯……」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何睿祁拍了拍胸脯,「要不你课本不见我的给你!我的课本乾乾净净,连班级姓名都没写上,OK吧?」

「呃……」赖偌盈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回首瞥了教室一眼,她也不想从那窗户爬出来,可要把所有课本带走也太累了,她才不干,忖思了一会儿,微微点了头,「……不要连你的东西都不见。」

「这你就放心吧,我何睿祁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人敢拿的!」敢拿,他只要一追问出来,绝对会拿篮球砸死对方。

「我勉强相信你……」是他说的,他的课本上没有写上班级姓名,凭着这点,她就勉强相信看看吧!

课本被偷的机率应该比较小,反正她没什麽重要的东西放在教室。

不过要是让她破费,她不会让他有好──

刹那,赖偌盈沉下了脸色。

向何睿祁点点头,她旋过身跑下楼梯,差点、差点──

她就要有同学以上的情感了。

不可以!她不想要再让谁走入她的人生,对方与她的关系,只能是陌生人、同学、老师、长辈!

步伐愈踏愈快,她喘着气跑出校园。

一路撞进巷子,赖偌盈噙着泪,神情复杂,她的双眼茫然望着前方,毫无对焦。

任何一点小事情,都有可能牵起那段回忆。

她想忘掉、要忘掉、必须!否则她根本生活不下去!

所以……拜托……不要轻敲着那个缝补过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