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伴 — 01.缺
松手後我才明了原来我想要的不多。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我就满足了，真的。
就算自己的存在早已被忘得一乾二净…
但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就好了…
真的…真的…
只要能看见他就好了…即使要我死我也无所谓啊…
我叫邱昱筌，一个四肢发达，头脑还好，人品不错，长相尚可，外向阳光的普通大三生。
他是陈浩维，一个体力不太好，天资聪颖，容易紧张，超内向，家事万能的孤僻大四生。
在法律上我们就只是大学同系所的学弟与他学长，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但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深爱到无法自拔，并想牵着他的手走完一生的人。
没错，我们的关系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同志情侣。
但那一天我被迫失去了他…
“嗯，就是你污染了我们浩维啊？长的还挺人模人样的但怎麽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举动呢…啧，别碰我，要是染病怎麽办啊？”女子嫌恶的推开我想示好的手，接着用那满是鄙视的眼神打量着，我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们真的很像，不愧是母子…但是好奇怪，明明相似到不行的脸庞我却找不到那在他脸上浅显易见的温柔…
“邱同学，如果你不想让你父母担心、想安稳的读完大学四年毕业的话，请立刻离开我家儿子，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他打扰他”坐在她身旁的西装男子推了推眼镜後开口，严肃的一字一句冰冻了我的脑细胞，无法思考…
“你希望他快乐吧？那就快放手。”男子开口闭口的瞬间，我彷佛听见了被别人排挤时，他缩在角落暗自哭泣的无助…
为什麽会这样？…
我并不想让他痛苦啊…可是…这都是我害他的？
喉咙乾涸的像是快燃烧起来，无法出声也不知该说些什麽…
我点头答应，选择放手，屈服於社会价值观…
分手那一天下着雨，脸上印着有他的温度的掌痕…
是啊…我真的很烂啊…
温热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落，和雨水结合，成了既冰冷又心痛的记忆…
他离开後的日子，我像失了魂般的在人群里徘徊着，怎麽笑都忘了…
“你希望他快乐吧？”
是啊，我想看他一直无忧无虑笑着…
“他快乐吧？”
想起这些，我开始在一间又一间的教室里寻找他的踪影。
隔着一扇扇玻璃窗和一次次失望，我发现自己找不着那熟悉身影…
消失了，在这偌大的校园里，他早已消失不见…
「喂，陈浩昂？」接起震动了不知多久的手机，有些漫不经心的问着，视线飘向他常坐的那位子上。
『…一句话，你还喜欢他吗？…』开口，他问着，语气有些急躁和迫切…
「…哈，问这干嘛？…你哥…还好吗…」愣了一下，随後便用挤声乾笑带过，有些担忧，我询问起他的近况…
『邱昱筌…我哥他出车祸了啊…』电话那头传来这消息，凝重的像是要把我周遭空气吸光似的，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开玩笑…
「什麽…维…」手机滑落，感到一阵无力我瘫坐在地…眼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似的，无法止住…
从没想过我会永远的失去他…
连句道歉都无法亲口告诉他…
从没想过我会如此脆弱无用…
我的世界就此崩溃了啊…
医院走廊上冷清的让人孤独，整片走廊回荡着我慌乱心急的脚步声…
「邱昱筌！这边！」前方熟悉但模糊的人影喊着。
我伸手抹去那模糊原因，向前奔去，泪水什麽的真的很碍事啊…
「陈浩昂！维他怎麽样了？还好吗？」来不及喘气，我直接抓着他的肩问着，双手有些颤抖，内心还是希望这一切恶梦都只是场玩笑…
「啧，一点也不好…刚出手术房就直接进加护病房观察还没清醒过来。医生说伤到了脑干，没死也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一辈子躺在床上…」但他脸上的忧虑狠狠粉碎了我那痴心妄想的一丝希望…
「植物人…对不起…维对不起…」明明声音的主人就站在我面前，但那残酷的宣告声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般，压迫着虚脱无力就快失去动力的思考神经…
「别道歉了，去见他比较实际吧？」他拉起虚弱无力的我，提醒着我来的目地…
对，我要去见他…我必须见到他…
向他道歉，告诉他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轻易松开他的手，告诉他我不能失去他…
「是谁要你来的？出去！我们不欢迎你！」不算陌生的嗓音怒斥着，少去先前的理性和沉着，眼前中年男子卸下了能干这武装後，就只是个担心儿子安危的焦虑的父亲…
「我，怎样？别在这里挡路！让开！」一向对周遭事物毫无在乎，彷佛将一切是置身事外的他突然冲动莽撞了起来，用我不曾看过的表情语气大喊回去…
他很累了吧？不断在亲情间，手足间，朋友间选择…不断看着身旁人演出悲剧，自己却什麽也帮不了…明明就很想帮上一点忙，却因害怕弄巧成拙而伪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才发现这一切的我是不是没资格当他的朋友啊…
「你在想什麽啊？！我是决不会让他进去的！」他们父亲不解的向他喊着，微哑的嗓音坚定固执的宣示着。他不明白自己原先虽不算完美，但比起其他人算优秀的儿子们为何一个个脱离自己，变的叛逆，陌生的连自己都害怕…
「伯父…拜托您让我进去…拜托您让我陪在维身边！他需要我啊！」早已颤抖的双膝与大理石地板碰触，那冰冷瞬间充斥全身，但仍敌不过心底的痛楚…不顾平时什麽形象尊严的，人生第一个磕头就这麽与医院惨白光滑的地接触，我忍着眼角泪水随石奔腾而出的冲动恳求着。
「是你…都是你！还我儿子来！把我正常快乐的儿子还回来！」原先失魂般无力瘫坐在一旁等待椅上的妇人像是看到仇敌般愤怒的冲向我，拉扯着我的头发…无心整里，那一头散乱的黑色发丝像是在她身後跟着对我斯吼般，黑眼圈占领了眼袋，原先算丰满透着幸福的皮肤色的脸庞现在只剩下槁木死灰四字能形容，那张有着相似五官的容颜变得好憔悴，如鬼魅般…
「伯母…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失去他…这些日子我为了达成和你们的约定忍耐着不去理他、找他…忍到都快疯了…但我还是忘不了他…我只能爱他啊…」没有反击，任凭女子搥打拉扯…已无法止住的泪水随着那些懊悔涌出，胸口被撕裂般的疼痛，心无力的跳着，用那只剩不到一半的力气…
「我也是啊！他是我辛辛苦苦养育长大的，我也不能失去他啊！为什麽你一直要从我身边抢走儿子啊？！为什麽要害他变成这模样？！你这人怎麽这麽自私恶劣？！你这恶魔！恶鬼！凶手！」被踩到地雷似的，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想杀了我般痛恨着我…
她的话语刺醒了我那哭得昏沉的脑袋，思考着…我…是这一切灾难的原因？…如果我没出现，他不会如此痛苦，不会有这样破碎分裂的家？…伴着剧烈头痛，开始负面思考起如何消失…怪了，都活了二十几年，怎麽现在才有这些负面情绪，还是一起爆发出来，凶猛野兽般的吞噬着希望…
「…我受够了！哥会变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一直强迫哥喝些奇怪的药、接受那些不人道的治疗，还有不能见他喜欢的人…他会发生这种都是你害的！你凭什麽怪别人？！」像是将所有不满一次发泄出来似的，陈浩昂推开在我身上完全失去理智的中年妇女，用那陌生的愤怒且失控指责着他们的母亲，并将我和维分手後他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全脱口而出…
「陈浩昂！给我注意你的口气！怎麽可以用这口吻跟你妈说话？！」身为律师，十分注重伦理道德和六法全书的中年男子无法漠视这情形，扶起虚弱倒地的妻子後大骂着。
「我说错了什麽？你这老头满脑子都装了些破六法全书，为什麽连你儿子被你老婆整到身心受创都不会说话？如果她没错的话哥还会躺在里头吗？！」一想起和自己最亲的哥哥受过的种种折磨，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和情绪…
「我做错…我做错了什麽？！…我只希望我的儿子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找个正常的女孩子交往结婚…我哪里错了？！你知道看见浩维他变成这副模样做妈妈的我有多痛吗？我…我唯一承认自己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同意他去读那所大学！呜呜…早知道就要他去念自己想要的大学了…」依靠在丈夫怀中的她声嘶力竭哭吼着，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好，她只是希望他能过着正常幸福的日子啊！为什麽错了？！错在哪里？！她不懂…
原本优秀孝顺的大儿子为了要就近照顾父母和减少家庭支出，委屈自己念那资源不好、环境差的国立大学，但谁知道会发生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
她不肯承认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一但承认了，他就会是这世上的异类，一辈子受人歧视，她不能让这些伤害降到他身上…她得保护他，引导他走回正途才行，因为她是他的母亲啊！
「为什麽你们要这麽死脑筋？他们真心的爱着对方，为什麽不让他们在一起…为什麽我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低头吼着，原本相当排斥我们在一起的他现在成了唯一愿意支持我们的人…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醒了所有人那被气愤和悲伤冲昏的脑来…这巴掌不是落在他的身上，更不是那无助母亲的脸上…而是…
「伯…伯父…」一阵灼热感在脸上蔓延，随後延伸成阵阵的刺痛…我愣愣摸着被打红的脸颊，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喊着…
「都是你！到底还要让我们家乱成什麽模样你才开心？」忍无可忍，那名男子吼出藏在心底最深的怨恨…
「你有病啊！干嘛乱打人！他又没怎样，骂你的人是我，不是他！老人痴呆啊你！邱昱筌！你没事吧？」这一巴掌让他心目中的理性但温柔的父亲形象消失殆尽，推开父母後陈浩昂满怀歉意、担忧的看着我。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伯父伯母请您们让我见浩维一面好吗？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真的…之後我会离的远远的…永不出现在你们面前…」那一巴掌，让我瞬间清醒，明白我对他而言只是个祸害，只会让他和他的家人受到伤害、分裂…我什麽也不是…对他而言…就只是心痛…
「你是被打秀逗了啊？说这什麽话啊！邱昱筌！」听到我说的话後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撼，因为在这之前我可是被人称为打不死的小强等级的烦燥男啊…但那都是之前的事就是了…
「…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生命…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但是…但是…我真的很爱他…不能没有他…拜托让我见他…拜托就这麽一次…最後一次…」拼了命的磕头，拼了命的恳求着眼前男女…拜托…至少让我对他说最後一次告白…让我和我的心永远说再见…
「邱昱筌…」怨恨自己的无力，他有些哽咽的喊着我的名字…平常看似冷酷无情的他居然流下了眼泪来，明明就不干他的事啊，真傻…
泪水在医院那惨白色磁砖上聚集成一滩小水滩，不过里头没有蝌蚪或是小鱼，只有我狼狈不堪的倒影。
好累…这大概是我打从娘胎出生後第一次哭的这麽稀哩哗啦、凄惨无比吧？
不过跟他流的泪比起来，我的根本不算什麽…
想紧紧拥抱他…
想告诉他失去他的自己什麽事都做不好，连个荷包蛋都不会煎，看看他把我宠成什麽德性…
想告诉他一起养的那条黄金猎犬阿呆少了他的陪伴变的闷闷不乐，每天都用眼神向我这笨老爸抗议还不快去接帅把拔。
想告诉他一起种的向日葵不知怎麽的全都枯萎了起来，像是在跟我这园艺白痴抗议，要那天才主夫回家。
想告诉他阿呆想他，向日葵想他，这栋充满我们回忆的屋子也想着他。
自从那天这想念就没减少过…
我真的无法失去他…真的…很爱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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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
第一次用这平台上传文章好陌生不习惯啊（抓头）
这是之前自己写的一篇文章，主要是在描述同志恋人所受到的不公平吧待遇
写出这篇文是因为某天看了一个关於同志恋人相恋却不能相守的真人真事影片後想出来的…
看那部影片时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几次，打这篇文时我也不知道我哭了几次…最近泪腺很脆弱啊（抓头）
一般人很难理解同志情侣需要多多勇气才能互相坦诚，牵起手面对社会舆论的压力…
当一方生重病或出意外时，因法律关系另一方没有办法去心爱的人身边守候…
只能隔着冰冷的墙哭泣着，因为他们在法律上就只是个关系好一点的陌生人。
当一方去世了，另一方连见心爱人最後一面都无法，因为他没有任何权力，即使是深爱到无法离开他，崩溃…
嘛，感觉气氛被我说的很沉重啊（抓头）
总之，有缘下次见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