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玩吗?」成晏名捡起花圃里另一根树枝,用树枝戳弄着叶片上的水珠,水珠一颗颗滚落,落到了一楼中庭的蓝色遮雨棚上,滴答碎裂。

我没回答,只丢了一记白眼给他,就转身向教室走去。

「欸,等一下!」他追过来,挡在我面前。「再一个问题?拜托。」

我耸耸肩,示意他说。

「欸,呃......就......」

「请问你到底想表达什麽?」

「你说话了!阿,不是这个......我要问的是,我们是不是见过面,还是认识......之类的?」

「......」这是搭讪吗?我无言的瞪着他。

「欸,别搞错了!这不是搭讪!我是认真的!」成晏名倒真是一脸认真样。「你仔细想一想,对我有没有一点印象?」

有没有印象?我这才开始审视这张脸。

这几个星期以来,在学校的时间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固然是有的,但这样仔细去看一个人,在这里,他是第一个。

他的五官颇细致,并非混血儿的深邃,但鼻梁挺直;脸缘的棱角分明,却不是粗鲁、粗犷的线条,反而衬托出了他的气质。头发带着一点褐色......

「有想到什麽吗?」

「没有!」我回头就走,只丢下这两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脸上有一股辣辣的红热感延烧开来。

在做什麽阿?真是的。

只是问我对他的长相有没有印象而已,我也看他看得过度入神了吧?

不过,我们认识吗?

应该是没有。

但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认识他......但是,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

算了,八成是我的错觉吧?

毕竟,那种久的感觉......真的已经太久太久了。

*****

从那天起,成晏名便时常有事、没事,就晃到我身边来。

有时只是东扯西谈,一下子聊天气,一下子说他近来又发生了什麽事:什麽家里养的狗死掉阿、猫死掉阿,乌龟又死掉了。

话很多。比我这个女生还要多。

呃,实话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唱得很开心,我一句话也没回。

有时只是看见我一个人趴在女儿墙上,看着远处发呆,他就跟着趴在旁边,也看着远方。

几次我偷偷瞄着他的样子,那些时候的成晏名很不一样。

他很专注,也很安静;不再有一丝轻浮,也不再存一点随便。

他眼神里的景深,很遥远、很遥远,还有些......沧桑?

我是不太懂,怎麽才会有那种模样?

一瞬之间,一个景象快速划过我的脑海之中,可是太快了,我什麽也没捕捉到。但我的心底被那件事情,给抽得痛缩了一下。

这我也不是太懂。

成晏名回过神来,看向我,我赶紧别过脸,他八成又要讲些有的没的了。

然而他什麽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回身,向走廊的另一端去了。

他的背影,看着,竟有些孤独。

突然,背後有人重力拍了下我的左肩,我全身颤了一下。几个声音窃窃笑着。

「贾轻橙,你别太得意忘形了。」是个女生。「跟成晏名走得颇近嘛?他连你的名字都不见得知道呢。」我认出来了,洪棠。

一回头,果然看见一头稻草金色的短发,在空中舞得张狂。

*****

晏名,你知道吗?我这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我太明白这份心意,会一直向下沉沦,最终,沉落一片无光的深海之中。而一切我的付出,就像抛下无底的悬崖,落下去,再久,也不会有回音。

你的感情注定得属於那个女孩,早已注定。即使你未曾见过她,未曾认识她,你的心,还是属於她。

我所有能拥有的,关於你的,只能是一份朋友之间的感情。

我紧紧攒着与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因为我明白,它们消逝的太快。

那是国小五年级时的一个有暖阳的冬日里。

你说,有件事,你从未告诉任何人,但你并不想瞒着我。你说,你带着别世部分的记忆出生。小时候,它们只是梦境的片段,但懂事以後,那梦境变渐渐清晰。

梦里有个女孩,你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很爱很爱你,而你最终,仍是辜负了她。你说,你与她,曾有段美好的时光,真实的幸福,甚至,你真实的动了心。但你始终知道,这是场骗局,一场你亲自设计的骗局。

梦的最终幕,寒冬的冷雨中,你抱着她,如此真实,方到那时,你才了解,你要的,就是她。但插在她胸口的那枝箭、血泊,与逐渐流逝的温度,还有她不再灵动的一双眼,全告诉你,你失去她了。她还是为了救你,即使她知道,你并不爱她、即使她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骗她的,仍奋不顾身,挡向那枝瞄准你的羽箭。

你这世的诞生,是为了还她。即是你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在这广阔天地中的哪一处,你仍会等待着她。

那时,我第一次,嚐到什麽是苦涩、什麽是心痛,我才明白我喜欢你。

但同一刻,我也明白,我的喜欢,是一种无果。

戴谷甯与成晏名,可能是永远的朋友,但永远不会成为情人。

天长地久?有可能。若双飞双宿,是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