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响起了那句誓词。凯恩後来以「这样比较帅」做结,但我现在才明白,他这句誓言确实起了作用。虽然不晓得原理是什麽,但有效地锁住了我打算全盘拖出的冲动。

「血誓……是血誓。你们当时交换誓约时,内容是什麽?」触猛烈摇着我的肩膀,我痛得皱起眉头。这样问我也没用啊!

「我……我还是说不出口。」

进行血誓的时候我们正好在房间,所以这段话一个字也无法透漏。

「……该死,大概是跟禁言有关的誓词。」他愤恨地看了我一眼,「这麽一来,向你逼供也没用了。」

他挥袖一甩,自刚才便一直缠绕、压迫我的电流瞬间消失。我如释重负地全身一轻,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从来没有这麽放松过。

触的电元和我所知道的电击似乎不太一样,否则照一般常识来看,我是不可能有存活机会的。

「呼……呼……」我大口喘着气,意识几乎一片茫然呆滞,无法进行更多的思考和动作。

触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弹指一响,原本像是被无形绳索束绑住的四肢突然得以动弹,

他指向旁边餐桌上的简便餐篮,里面放着面包、果酱和新鲜果汁,显然是今天早上刚送到,我这才被饥饿感唤回原本的清晰思绪。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不吃也行,我看凯恩接不接受人质绝食身亡的结果。」

我半信半疑、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拿起了可颂轻咬一口。好甜好好吃。我几乎感动得快流下泪。我现在这样有哪一点像人质?触一定是第一次当绑架犯吧?幸好上界没有台湾芭乐剧这种东西,不然万一他看了有样学样,我有皮鞋能吃就要偷笑了……

奇怪这人杀人不眨眼,瞬间击毁好几个契约球、甚至看着黑雾吞噬颜妤都不为所动的堕落天使,竟然安分地看我吃东西。

「……你干麻不主动去找他就好了?」

「你是人质,我手中的最後一道王牌。我没必要主动找他。」他鄙视地打量着我,「带你过来的过程,一趟就有得受了。」

我脸一红。可恶!天使也能做人身攻击吗!不对他们是蜜蜂,不是天使。这针蚻得也太痛……!

我不经意碰到触,手臂一阵痉挛,那瞬间流窜的高压电流使我瞬间尖叫。可颂啪搭掉落在桌面上。

不是说好不逼供了吗不然现在是怎样王八蛋痛死我了!

「你干……」

「别碰我!」

这只皮卡丘倒是做贼的喊抓贼了,怎麽回事,难不成我好端端站在这里吃东西还会放电吗?

「是你电我吧?我什麽都没做啊!」

他边喘边瞪视着我,大概正考虑要再电我一次我还是封住我的嘴比较乾脆。依我看,大概是前者吧。我闭上眼等待痛楚。没事的,刚才被电了这麽久也没死成,牙一咬就撑过去了。

没想到触调匀气息後,但然而不悦地开口,「电流是双向的。我也会痛。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

碰触了会致使双方被电流电伤。原来「勿触」是这个意思。那凯恩呢?我好像还没听他提过自己的代号,卫也是。

眼角余光掠过绿芒,那弧线和气流是我所熟悉的——

「我错过了什麽戏码吗?」

凯恩闲逸地靠在窗口,手上把玩着和刺进触肩膀那把相似的另一柄翠绿风刃。但他却对我视若无睹。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被捏碎的牛奶色蜜球颓靡地躺在触的掌中。一层结界将我困住,我走不出去、也没有人听得见。

触肩上拔出风刃,却没有喷出预期的鲜血。电流滋滋作响,他不动声色地将风刃结合电气射向凯恩。

「来得正好,雅尔斯刚把岁带走呢。」

触撒了谎。这不是他们天使——蜜蜂——撒的第一个谎,却也不会是最後一个。

凯恩跳落房间地面,一身亚麻色的衣装和触形成强烈对比。这两人明明如此相像,却必须互相对立、攻击彼此。

「那梦魇果然是你放出去的饵。」

「学你的,滋味不错吧?」

「岁在哪里?」

我从这里可以看见凯恩和触双方对峙的画面,但周遭被设了结界,不管我怎麽努力大喊、拍动墙面,都没有人注意到我。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你还能使用电元?这明明是主子赐予的力量,他大可收回,直接让你死去。」

触一愣。凯恩逐步靠近他。风静静盘旋。

「主子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

「但我亲眼目睹他杀死了食。这跟伤害我有什麽两样?」

「你有询问过他理由吗?」

「理由?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不管是什麽理由,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所以你决定杀死人类、摧毁契约、让主子感到痛苦,达成你报复的目的?」

「我没有杀害任何人类。」

「对哦,我忘了你不知道。」凯恩面无表情,是已经麻木还是演技使然?「主子没想到会有人背叛他,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契约一但受损就会使契约者死亡的事情。」

触的脸色一片苍白。

「跟我回去吧。主子没有放弃你。虽然你毁了他珍视的契约,但我可以为你求情。」

「为什麽?他明明当着全上界的人面前宣布,如果我反抗,杀了也没关系。你为什麽不乾脆杀了我?」

「……你做为主子的刃太久了。唯一的妥协方式只剩下杀害对方吗?」

「食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爱上的女人,我没有办法继续待在失去她的上界。」

「上界对你而言,原来只是这样肤浅而易碎的归宿啊。你忘了我们受训时立下的誓言?不只我、勿闻大人,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

「除非食死儿复生,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过去。」

触仰天一笑,那身影孤寂、悲怆、无法找到出口和解答。只能被困在这几近歇斯底里的疯狂中,藉着破坏一切来填补失去食之後内心产生的巨大空洞。真的很可悲。我忍不住同情起这样的他。

「你和那女孩交换血誓了。她对你来说想必很重要吧?」

凯恩神色一紧,「你想对岁做什麽?」

笨蛋、你这样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了!他就是在等你这个反应!不论我怎麽大喊,凯恩就是听不见我的声音。

「真是不公平呐……为什麽食必须死,你却能活着站在这里为了救出别人?」

凯恩蹙眉,「触,抵抗你自己的心魔,你一直是上界最自制克己的蜜蜂。」

「不,我不会杀了你。你不是凶手,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但我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触向我这边瞥来,凯恩应该无法理解触为何突然盯着食物篮看,但他却瞬间张起风网、将整张餐桌包覆了起来。

——他知道我在这里。

「没用的。」

触举起双手,召唤比起以前更加壮观、令人寒毛直竖的巨大电气光球。

不对!他的目标不是我!他在说谎!他想攻击的对象,自始至终都是——

我心一横,指尖划破空气,在狭窄的结界中勉强召唤出风之弓。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慢慢瞄准了,我催动风元——太好了,还能使用——搭上弓,身体下意识按照凯恩所教授的种种要诀站稳平衡,将风矢搭上弦,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阻止触!

咚!

箭矢来到结界边缘倏地弹回,落在角边旋散。这该死的雅尔斯的结界……!

我也不管这麽多了,抓起风之弓往结界砸了下去。刚才被触逼供过的身体还使不太上力,可恶,动啊!一辈子就操你这麽一次!这种时候再不派上用场,就跟着去找店长自首报废算了……!

啪啷!尖锐的碎裂声响起。我下意识护住头部。结界破碎後我踉跄跪倒在地,凯恩的风网登时消散。整个人趴在地上,瞥见触手中的电气光球已经凝聚得够吓人、几乎有半张餐桌这麽大。触依然瞄准着我,似乎因为我的举动而愣住。

「岁、小心!」

不对,他的目标是你啊!

我奋不顾身跃起、扑向凯恩。感受到电气光球擦过背部传来的撕裂痛楚,视线一暗,只听见凯恩大喊了谁的名字。身体顺着这股冲势摔到了地面,凯恩抱着我,明明没有下雨,我却觉得浑身湿黏、鼻间传来浓重的腥味,左眼一抽一抽的痛极了。

来不及看清任何事物,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