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酒入了喉,皇甫逸南的眸间一阵寒意,冷若冰霜的眸子一如当年二人初遇之际。「不曾。何谓情?不过费心费神,於人无益。」又是一如当年,不信,不念,不爱。为何?他是不是在怨他的不辞而别?

「皇甫公子为何这麽说?情爱虽教人伤心费神,可又为何……」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难道当初种种全都是梦境?

男人那时的温柔,只是假装的?男人那时的关怀,只是做出来的?即便是那麽多的亲密行为,也不过是抱着玩弄的心?

「何必动情?」皇甫逸南淡笑着,那模样,好似情便不过是地上一堆烂泥。

心,疼了。再饮下一杯,美酒於口中却不过一阵苦涩,继续喝下去也不过是暴敛天物。放下手中酒杯,凤诺清只感觉喉间一阵乾涩。「皇甫公子,真是对不住,凤某不胜酒量,看来还是尽早回房休息会比较好。」

何必动情,好一个何必动情。他无情无爱,可斩断情爱根,可他呢?他教他痴心相对,他教他深陷泥沼,可他却在三年之後,以一句何必动情来了结一切。

所谓山盟海誓,便是如此的轻易简单?

也不知是不是耳朵的错觉,隐约可以听闻一阵箫声,那古怪的曲调令人毛骨悚然,是那人。

循着声援跑去,离这家客栈不远处的小河边的凉亭内站着一个人,因为天色的缘故看不真切男子的面容。

「凤某参见青龙阁阁主江顷帆。」微微欠了欠身子,凤诺清朗声说道。

「诺清,你我皆为阁主,又何须多礼?」男子冰冷低沉的声音甚是好听,徐缓的转过了身子的男子露出的面容俊美无比,一身的黑衣使男人看上去俊美之中增添了几分邪魅感。

凤诺清淡笑着,走进了凉亭,眉间苦楚却是那蒙于面纱之下的笑所遮掩不了的。「江大哥,你怎麽会来到这里?莫不是静埋要你来的?」凤诺清口中的静埋,是鸠雀楼的楼主。

「苏大哥知晓了皇甫逸南也来到了这个小镇,你也知你们之前的关系,静埋不放心所以便叫我来了。」江顷帆说道,伸出两根长指摸向了凤诺清的双眉之间。「你眉头皱起来了,该不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了吧?」

凤诺清不由得自嘲,揭下了脸上的面纱,面纱之下那绝色倾城的面容却不曾让江顷帆有任何的异色。「我遇到了皇甫逸南,还托了若儿的福被迫同他一起上路。」

坐于凤诺清的身边,江顷帆问道:「怎麽回事?」江顷帆将玉箫塞回了腰间。

「原本我听几个大汉谈论着皇甫逸南要来这个小镇,我本欲离开,可谁知事出突然,就在准备离开之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一下那个蛮汉。结果……便遇上了皇甫逸南。我本不愿同他一同上路,编好了谎话准备离开,却不料若儿这个家伙不动脑筋给我弄砸了一切。」

「仅仅是这种事情,我想还不至於让你愁眉不展吧?」

「我问他,可曾动情,他说……不曾……一句何必动情,教我将那份情置於何地?的确,一开始的接近我不过是想要找机会杀了他,可是之後却是深陷情网而不自知。我为他,将血海深仇抛置一边,甚至那麽狼狈的选择逃离。可是时隔三年,问他,可否动情,回答是一句不曾。问他,为何,回答却是何必动情。」愈是说,凤诺清只是越发感到自己一阵的悲哀。

「你不是说,前尘过往,自该抛却。可你如今,你确定你真的抛却了麽?」男子冷眉微蹙,似是不满凤诺清这般模样。「你该知道,你现在早已不是那个相貌平平一心想要报仇的风若,你现在是相貌绝色倾城,同皇甫逸南没有任何情仇且身为鸠雀楼朱雀阁阁主的凤诺清。」

「呵呵呵……」不由得苦笑出声,凤诺清自嘲一般的叹气,「可偏偏,不管哪一个身份都非我所要。我只求永伴君侧,可终是佳梦难成。」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楼主些什麽?我们进了鸠雀楼,便是抛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新生活,你如今执着于以往,岂不是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言?」江顷帆有着生气的先兆,目光落在了凤诺清眉间一点朱砂,江顷帆冷笑道,「你眉间朱砂为他而留,我们兄弟几人全都知晓,只是不曾点穿。便是我们也无法将往事全部忘却,又更何况是你。只是,莫要爲了儿女私情而误了正事。」

眉间一点朱砂……

凤诺清笑,掏出怀中绢帕,轻轻的擦拭着双眉之间。只是一个劲儿的擦拭,便是将白嫩的皮肤擦得又疼又红也浑然不觉。他不知那一点朱砂是否有被擦净,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被自己擦得好痛。

「这一点朱砂留着还有何意义?他心中无我,无情,我又何须如同一个痴儿一般对他念念不忘?」一滴泪落於石桌之上,惊觉自己已然泪流的凤诺清惊讶的抚向了自己的脸,温热湿滑的触感,时隔三年,他重遇故人,却也再一次的为其落泪。

「明日起我便同你一起上路。」男子的话让凤诺清微微一愣,有些呆滞的望着男子,凤诺清不明白江顷帆为何要这麽做。

犹豫了片刻,凤诺清轻声说道:「你若同我一起上路,你的身份……」

「身份倒是无妨。同他们一起上路的我们不过是参加群雄会,至於彼此是否各有心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且说你对他尚有情谊,若是他此次目的同我们一样且对你的情谊有所察觉,再稍加利用,那此次我们的任务便是要败了。」江顷帆顿了顿,而後虽然冷漠但却足以看透人心的目光落在了凤诺清的身上。「本来我们几个人是商量着让你回鸠雀楼的,但是静埋还是决定要你前去群雄会。我不知他打的是什麽算盘,但我想静埋这麽做一定也有他的理由。」

思忖了片刻,凤诺清微微点头,道:「既然你来了,那不如让若儿回鸠雀楼?若儿行事向来鲁莽,若是被他看出了些什麽再说出来的话……」这几次他便是因为若儿的多嘴才会如此。说不定,这也是命,也是缘。

「你这麽想也有道理。若儿刚进鸠雀楼没有多少时间,跟着我们东奔西跑本就不恰当,再说,这次有危险。」男子眼帘微微敛起,一只手探入了衣襟之中,下一瞬只见一个黑影自不远处的树上直直的坠落於地。「看来,麻烦的还不只是一点点。」

「敢问兄台出处。」迅速的将脸上的面纱蒙上,凤诺清淡笑着问道。依旧端坐于石凳上的两个人全都没有慌张的迹象,反而镇定的有些反常。

蒙着脸的黑衣人不曾回答凤诺清的问题,反而相当凶恶的问道:「哼,你们可是鸠雀楼的人?」

「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江顷帆不屑的冷哼一声,「且说,问人家之前自己不该是先报家门么?」江顷帆说着,将先前塞入腰带之间的玉箫取了出来。

「几位兄台还真是会挑时间,正好在我不曾将软剑带出之时来找麻烦。」凤诺清淡笑着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而後手探向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缓缓地取出来的是一根软鞭。「不过还好我有随身携带银鞭。」白色的软鞭似乎是同凤诺清的衣衫成套,在月光之下反射着淡淡的银光。

「既然你们不愿说,那麽就一律格杀。」带头的男子微微扬手,不远处便冒出来了一群黑衣男子将凤诺清以及江顷帆团团包围。相当大的阵容,且杀气相当大。

被包围住的两个人依旧淡然自若,在男人们冲上来的瞬间还可听闻到银鞭轻轻拍打地面的声音,而下一瞬只听闻一阵痛吟声,朝着两人冲上来的几个男人已经被凤诺清以及江顷帆分别以银鞭以及玉箫打伤。

随意的夺过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刀子,上面刻着的几个字让江顷帆忍不住的淡笑:「是你们主子太蠢还是你们奴才太笨?我说怎麽跑来找茬的都是酒囊饭袋,原来是负责漕运的乌龙堂。」江顷帆的话惊到了那些男人,明显有所迟钝的动作正好给了江顷帆和凤诺清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