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是骆琚当急诊室医生的这些年来最安稳的一段日子,除了那时不时出现在手术室捣蛋,时不时在他们休息室飘来飘去偷动别人的东西吓人的谢尹出现外,这段时间医院的安静得吓人,却也是骆琚最享受的一段时间。

刚开完一个简单的小手术,骆琚从手术室里踏出来,拆掉口罩,走廊内一片寂静,除了有护士推动点滴管器具走路的声音外,平常那个在手术室外等着对他挤眉弄眼的谢尹不见了。

奇怪,是跑哪了,不会又去捉弄医院的同事们了吧?

想到这,骆琚的脸就黑了一半。会在医院工作的人大多胆量是会大了些没错,但不是每个人的胆子都这麽够的。

记得上次某个中午他在休息室里吃着便当的时候,医院的某处突然传出了个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乍听还以为在医院发生了什麽命案,骆琚立刻放下便当,走出休息室查看。

原来声音就出自他隔壁隔壁间的休息室,难怪他听得那麽清楚,他门才一开,一个才进来几天的男实习医生马上扑到他身上,那抱着的力道几乎嘞到他不能呼吸。

「骆医生,有……有……有椅子会跳啊……」

骆琚冷着脸看着那个一脸无辜的谢尹正把椅子倒过来放,一乍一乍的让椅子跳着摇摆舞,想不到那椅子摇起来还颇有姿有色的。

自那天之後谢尹被骆琚念了整整三天三夜,念到谢尹的耳朵都要长茧了,那阵子真的是谢尹看到骆琚就躲,他不知道男人长舌起来的功力也可以这麽可怕。

骆琚越想越觉得事情大条,脚程加快了些,一间间循着谢尹可能出现的房间,一间间搜查着。

不知不觉,他已经下了楼梯,巡了一圈,来到了普通病房区。普通病房区就热闹了些,除了循站的护士会比较多,也会有很多来探病的家属来来去去的,简单讲其实是有点像菜市场的地方,非常热闹。

骆琚走着走着,一个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306,那是谢尹躺的病房。

他帮谢尹手术过後,他就一直这样昏睡着,静静的,就像睡着了般,在那个病床躺了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

门是虚掩着的,骆琚轻轻一推就开了,那是间单人病房,空间算大,谢尹的家人似乎有来看过他,那柜子旁边还放着新鲜刚切好一片一片的苹果。

床上的谢尹脸色比他看到的灵体谢尹好不到哪去,一样是惨惨白白的,但那双颊间还有些活人的红润,很浅很浅,几乎看不见。

呼吸器罩在谢尹的口鼻上,他的胸口缓缓起伏着,频率非常低,若没仔细看,很难注意到他有在呼吸,但旁边的仪器跳的平稳,显示着他的生命现象非常稳定。

照理说谢尹这种状况应该是要住加护病房的,但由於他昏睡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到什麽时候会醒还是个未知数,加上医院的病房严重不足,所以只好把他撤来普通病房,不过这间普通病房是特设的,仪器和普通的病房不太一样。

就他侧面旁听,谢尹的家人似乎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才能动用到这种特殊病房,不过他详细没细问,他觉得这和他没关系。

有不有钱并不重要,他的职责只是把人救活。

望着谢尹那张平静的脸,和平常他看到的谢尹落差过大,让他一度有觉得这不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平常的谢尹总是这样嘻嘻哈哈,古灵精怪的,会做出什麽事你也拿不准,虽然常常闯祸,但就是透出点淘气大男孩的可爱,所以他不讨厌他。

严格来说,骆琚还蛮喜欢他的。

谢尹和他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个性,他个性比较拘谨,做事小心,也很少有那种放肆的举动,但谢尹和他完全不同,他的个性很大咧咧的,什麽事情都无所谓,做事永远都是先做了在想後果,船到桥头自然直完全变他的座右铭了。

「你是怎麽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呢?」

骆琚很难想像谢尹是怎麽把自己的身体弄得这样半死不活的,依照他那种乐天的个性,自杀是不可能的,至於意外,车祸,手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谢尹身上的伤并不是车祸造成的。

那到底是怎麽发生的,他才能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副德行?

问谢尹本人也没用,他现在就像得了阿兹海默症的病患似的,一问三不知,况且他也不打算问他这件事,会伤成这样一定是不好的回忆,与其让他记起来,还不如让他就这样忘记算了。

「骆医生。」护士推着车进来,准备帮谢尹换药,她微笑的朝骆琚点了头打招呼。

「骆医生今天怎麽有空来看病人?」护士一边帮谢尹换着点滴一边问着。

他们都知道骆琚现在是急诊室的大老,忙得很,一批新的菜鸟医生还没上手,他除了得带上新的医生步上轨道外,还要注意从外面送来病人的状况,依程度让菜鸟医生有真正实习的机会。

当然大部分他还是得实际带着他们操作一遍,但这批新医生挺好学的,他相信不用几个月,他们就能守好急诊室这一块,成为急诊室的另一批新秀。

「今天手术时间短,多了些时间,就来看看。」

「骆医生人真好,难怪一堆同批的小护士们都暗恋你。」护士笑咪咪的,帮谢尹手上的绷条拆掉一边换上新的,「这小帅哥也真是的,一躺就躺了这麽久,也不知道还醒不醒的来……」

「他会醒。」

「啊?」

「不是,我是说……他还那麽年轻,体力一定还够的,我相信他会醒过来。」

听到骆琚的解释,护士笑的眼睛都弯了,「医生你真好,来看病人还这麽为他祈福,对病人这样上心的医生不多了啊,相信这小帅哥如果听的到的话一定会很感谢你的。」

是吗?

想着那个整天对他挤眉弄眼的谢尹,骆琚很难想像他会用什麽感谢的眼神对他。

一直到骆琚准备回家了,仍是没有看到谢尹的身影,奇怪,这家伙到底是跑哪溜搭去了?骆琚肯定谢尹现在一定不在他旁边,因为谢尹那张嘴聒聒噪噪的根本停不下来,一天要他别讲话根本是要了他的命。

唉,八成是看上哪个人好吓,又跑去逗弄人了吧。

自从谢尹知道骆琚是特殊情况後,恨不得把每个他看的到的人都给吓一遍,开玩笑,灵魂出窍这件事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难得,他不把握这机会好好地把路人都给吓一遍,他这次就白出窍了,要不是第一个吓的是那个神经断掉的骆琚,他还以为现在的人真的都不怕鬼了嘞。

不过说实在的,骆琚想阻止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倒还真的没办法,谢尹那种根本无法阻止的顽皮个性,只要你一个稍不留神,他就不知道溜哪玩去了,更何况他手术中更不可能时时注意着谢尹的状况,也只能放任他到处玩去了。

不知道他什麽时候才能玩腻这种吓人的游戏?

骆琚边叹气边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打开门的时候室内如往常地一片昏暗,骆琚顺手把靠近门口的电源切下去,咖咖咖咖咖咖咖,他来回切了好多次,里头还是一片昏暗着。

不会吧,坏了?骆琚很无奈,倒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就变出一颗灯泡,当然现在要他出门再去买一颗更不可能,刚下班的骆琚就像条懒虫,不想动不想动,就想这样好好窝着。

摸黑着走入室内,从窗户外照射些光线进来,但毕竟外头的光源有限,这样的光线还是看不到些什麽。骆琚用手摸着桌上遥控器的位置,想打开电视增加点亮度,手都还没摸到遥控器,他就感觉到什麽东西从他的脚踝爬过。

虫吗?骆琚从口袋拿出iphone滑开萤幕照亮,往下一照,空空的什麽也没有。也对,骆琚已经洁癖到一个极致了,基本上在他家生活的虫子啊蟑螂应该都会饿死才对,家里空荡荡的那麽大,除了冰箱里的几罐啤酒和一些小零嘴外,找不到任何其他的食物在屋内。

这是骆琚的习惯,基本上除了台风天不得已出不去只能在家吃外,他大多选择外食,好处就是可以节省处理垃圾的时间。

为了避免自己的撞到东西,骆琚尽量靠着墙走路,一边在黑暗中摸着找自己要的东西,但腿才移动半步,那不知道什麽玩意儿的东西又缠上脚踝,还绕了好几圈,挠的他好痒。

骆琚下意识用手拍打掉那个奇怪的不明虫子,想不到那虫子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骆琚的手一个劲的把他往下拉。

骆琚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拖到地板上,但撞上的力道不大,显示那只手拉的力气不大。

室内很昏暗,气温一个劲的骤降,骆琚被那莫名其妙降低的温度打了个哆嗦,忽然他刚刚掉落在一旁的iphone自己萤幕又亮了起来,自己转了个圈,把灯光照向某一个方向。

阴森森的,一张惨白的脸模糊的现在了昏暗的空气中,因为iphone的光线把那惨淡的脸照得更加的狰狞,他动作诡异的往旁边一扭,口中念念有词。

「还我命来……」

「啪!」发出响亮的啪打声。

那狰狞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骆琚拿着自己的文件朝那「鬼」打了一下,虽然应该大多是挥到空气而已,但看那张扭曲了一下的脸,估计是真的有被打到了些。

「你无不无聊?」

谢尹看被识破了,乾脆的爬了起来,「啧!等了一天结果还是没吓到,怎麽有这麽难吓的人啊?」

「就跟你说别试了,不信?」

骆琚到底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再怎麽支离破碎长相比谢尹恐怖的「人」他都已经见识过了,更别说会被这种看起来很完整的「鬼」吓到。

「农历七月鬼门开啊,啧啧,真是神经粗到断掉了……不好玩啦。」谢尹这个大男孩在那大声嚷嚷着,骆琚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在黑暗中摸着找遥控器。

「你干麻不开灯在那摸黑找啊?」谢尹看到骆琚那动作,一脸莫名其妙。

「灯坏了。」骆琚摸黑继续找。

「哪里坏了?」谢尹突然飘起来,往门口的电源踢了一下,突然室内大亮,一瞬间从黑暗中变得那麽亮让骆琚眼睛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咦?」骆琚半眯着眼,满脸问号。

「咦什麽咦,刚刚只是我跟着你一起按电源所以你才打不开啦。」谢尹一脸理所当然,「就你按开我又帮你按关你又按开我再按关,啊你是不觉得按的频率太快了些吗?double啊!」

「……」

骆琚突然觉得家里的东西会损坏有九成九的成分都是谢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