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dTune–幸福Happiness

到底是该紧握,还是该放手,才能够将幸福牢牢抓住?

如果从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分手,

是不是宁可当初就擦肩而过……

那时放手错过,

时隔多年,再多问候关怀都早已没有理由温柔。

辗转至今,再见面,我却只想问一句:

你,还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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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这首看文更有Fu:陈奕迅-《K歌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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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重。

方巧欣的意识一直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徘徊,耳畔不断传来纷杂谈话声,每个声音却都模糊不清。脑袋里依稀传来谁在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巧欣!」

「唔!」

蓦地睁开眼睛,她从冗长沉睡中辗转醒来,呼吸还有些不稳,带着点余悸犹存的心惊,彷佛那个刺耳的煞车声还在耳边清晰响着……

发生了什麽事?

「醒了?」房门被推开,那一阵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她不适地转了转眼珠子,背脊和脖子都很僵硬,让她看不清来人是谁。

「……这里是哪里?」鼻间逸入一股令人厌恶的药水味,她掀了掀唇,声音乾哑。目所能及之处是一片又一片的白……这里是哪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医院。」淡然开口回答,陈靖宏踏步走到床边将她给扶坐起。「喝口水吧。」说着,他将手里方盛满的水杯递给了她,声音很轻。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水。觉得喉间有些乾涩,於是她接过喝了口水,总算也让脑子清楚了些。

「我怎麽会在这里?」望了望四周一大片的白,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患服,有些不解。

「……医生说你是太过疲劳,才会在路中间晕倒。」抬眸看了她一眼,陈靖宏顿了顿,似有些犹豫。「你还出了车祸,但有人救了你,所以身上只有一些擦伤。」

车祸?方巧欣一愣。失去意识前的强光和煞车声彷佛又在脑里重播响起,她瞪大了眼,依稀忆起有个人从对街冲了过来把她推开──

「是谁救了我?」没有愣很久,她连忙着急地伸手扯着他袖子,眼里带了些慌。救了她的人,是不是被撞了?

皱了皱眉,陈靖宏望了望病房外头,又看向她,不知是在犹豫,又或是在思考。

想了许久,最後,他只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你自己去看他吧!」

★★★

後来她辗转知道,她和另一人一起被送进了医院。因她手机没电,连络不到亲人好友,陈靖宏听到车祸消息後便赶忙从公司跑过来探望她情况。

方巧欣在病床上稍稍歇了会才被允许下床走动,听说她睡了整整一天,差点要让医院怀疑她是不是撞到了脑子?

「那个……」跟着他办了出院手续,她有些踌躇不安地四顾着,心里很焦急,「救我的那个人,在哪里?」她只知道那应该是她所熟识的人……而且对方的伤势应该十分严重吧?

闻言,陈靖宏瞅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我带你去吧。」

他一路领着她往反方向走,弥漫着药水味道的死寂气氛让她心里更加不安了,就深怕那人伤得很严重,而且又可能是她的好友……

带着她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他顿下脚步,而她好奇地往後张望,看见椅子上还坐着两男一女。女方看来有些苍老疲惫,其中一名男人似乎和女人年纪未相差很多,而另一名男人看上去则约莫是三十几岁的模样,那神韵和谁有点像,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进去吧。」他开口催促,「现在刚好是探病时间。」

听见这话,她才发现,这里似乎是加护病房。

推开房门,她一步一步走近病床,榻上的少年脸上盖着氧气罩,因距离不够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额间、手臂……几乎全身都包着纱布。

缓缓靠近床旁,她看着少年紧闭着眼睛,气息沉沉地睡着,看上去似乎伤得非常严重。

而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方巧欣却是猛地一颤,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脚。

这个人……她又怎麽会认不出来……

「他刚刚动过手术,大量失血,身体很虚弱。」陈靖宏默默地开了口叙说,「医生说……今晚是他的关键期。」语句顿了一顿,他侧头望了她一眼,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继续说下去。

那天下着大雨,人车又多,救护车延迟了好一阵子才赶到……他甚至一度停止心跳。

据说,在发现他们两人时,他嘴边还挂着满足的笑。

还有他辗转朦胧醒来时,在进手术室前,还不断地问着方巧欣是否安然无恙……

颤巍巍地伸手拂过他的脸,她怔怔望着,嘴里喃喃开口唤出他的名:「郑禹廷……」她整个人不断在发抖,「为什麽……要救我……?」

奋不顾身地冲过来为她挡去卡车的冲撞,挑染着一点金的不良少年发色,还有总是痞痞的白痴笑容和眼睛……如今他却满身是伤地躺在这里、为了她。

为什麽……他不是应该正在机场里为沈雁书送行吗?

手指颤了一颤,他眼睫轻掀了一掀,有些吃力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还半眯着有些模糊的模样,似是不适应。而她见状,连忙在他床旁椅子落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醒了?」

而不知何时,陈靖宏已静静退了出去,决定给他们一点个人时间聊聊。

闻言,郑禹廷侧过了头去望向她,虚弱地微微勾了勾唇角,说,「你来了,我就醒啦。」那语气自然得彷佛他嘴里所说的,不过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方巧欣手又是一抖。「你怎麽会在那里?……为什麽要救我?」神情复杂而带着心疼,她望着他,胸口一阵阵窒息的痛,只能紧咬着唇瓣来克制自己情绪。

他笑了一笑,伸手摘下氧气罩好让自己说话能清晰些,眼神却格外平静,「你说要来,我不放心,就去路口等……幸好我有过去。」目光将她由头到尾给审视了一遍,他轻轻叹息了声,「你没事就好了。」眼里带着一丝欣慰神色,他浅浅笑着,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伤势坦然模样。

那句话却如细针般深深扎进她的心。

他给了她太多太多,可是就算是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给他任何一点回应……

「可是……对不起。」突然想起一事,郑禹廷黯然垂下眼眸,嘴边带起歉疚苦笑,「我没能把雁书留下来……」

她眼眶一热,抿唇。「笨蛋,这种时候你还关心这个?」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为什麽还只一心惦记着她有没有受伤、沈雁书有没有留下来……这个大笨蛋!

她好想这麽骂他,可是她说不出口。

而他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打给我的时候,他已经进去检查了。」说着,他歛了歛眸,目光几分自责悲伤了起来:「我给不了你幸福……所以只能尽力帮你把幸福带回来啊。」无奈地扯了扯唇,他说着,嘴角却依旧微微带着笑。

鼻头一酸,她低下头,泪珠一点一点滴落到他手背上,却说不出话。

「喂,你别哭啊……」眼里几分慌乱,他举起手拍了拍她的头,目光又更加无奈了些,「……喏,你还记不记得,小一我搬到台北的时候,你曾经寄信给我过?」眨眨眼,他笑了笑,似想努力开口转换她悲伤心情。

方巧欣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啊,她还是比较适合笑,或是凶巴巴的脸。

「……记得。但那封信,不是在国一你拿给我的时候,就被我给撕了?」红着一双眼睛抬眸看他,她微微抽噎着,语气里带着困惑。

小一她喜欢他时……他要离开高雄的时候,她很伤心,还曾经用她歪斜难看的字迹写封信给他过──

「你撕掉後……我去垃圾桶偷偷捡回来,然後黏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怀念,他勾了勾唇,气息有些微弱,「那个『我爱你』三个字写得丑死了,我就放在钱包里,你要不要看?」笑意灿烂,他开口还不忘损她两句,眼神默默飘向了被挂在床边的他的衣物和随身袋子。

方巧欣别过了头,撇撇嘴。「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觉得『喜欢』的笔划太多了……」

「我知道啊,你还澄清了好几次。」他笑笑打断了她的解释话语,「但是看着它,至少可以让我催眠自己……你也曾经爱过我。」嗓音轻浅淡然,他轻笑着,声音里却带着那样令人心痛的知足。

她的心被揪得又是一阵痛。为什麽……为什麽他甘愿为自己这样?他明明,也还有属於自己的人生和爱情在等着他,明明还有很多选择──

「喂,」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眨了眨眼睛,他微笑望着她,心里却不住有些恶劣地想……原来她也是会为了自己哭泣难过的。

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也占有那样的一席之地,也能在这样的时刻里,让她为自己心痛。

有这样想法的他……是不是真的很可恶?

「唱什麽歌?」她没好气地怒瞪了他一眼,伸手抹去颊上的眼泪,「探访时间要到了,你应该好好休息。」说着,她蓦然起身,便准备要离开。

而他却猛然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就当作是最後一次,听我唱首歌吧?」他语带恳求地深深望着她,眼睛里带着恳切的坚持,「最後也是唯一一次,听我唱首……不是为你的歌。」

回身望向他,她看着他苍白而虚弱的脸庞,明明很想跟他说:「你会好的、等你好了再唱给我听也可以──」,可是当她看着他那样恳切的眼神,那些话却怎样也无法说出口了。

「……你唱吧。」叹口气,她坐回床边,心里已不愿再去伤他半分。

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他望着她,轻吐了口气,那些一直被他压抑着从未显露的深情终於都低声唱出他沙哑嗓音:

「我以为要是唱得用心良苦总会对我多点在乎

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

期待你感动真实的我们难相处写词的让我唱出你要的幸福

谁曾经感动分手的关头才懂得离开排行榜更铭心刻骨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麽会哭

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那是醉生梦死才能熬成的苦爱如潮水我忘了我是谁至少还有你哭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们祝福唱完了我会一个人住

我愿意试着了解从此以後拥挤的房间一个人的心有多孤独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麽会哭

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让我断了气铁了心爱的过火一回头就找到出路

让我成为了无情的K歌之王麦克风都让我征服

想不到你若无其事的说这样滥情何苦

我想来一个吻别作为结束

想不到你只说我不许哭不让我领悟……

(陈奕迅-《K歌之王》,词/林夕,曲/陈辉阳)」

因虚弱和病重,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无力和走音,一字一句却都充满深深情感。嗓音哑然轻浅,他歌声里的痛,却让她眼眶不住又开始发热。

「喂……你再哭下去,我真的会心疼啦……」无奈抬手拭去她颊上泪珠,郑禹廷轻叹口气,然後招了招手,示意让她离自己近些。

「……干嘛?」见状,她吸了吸鼻子,不解地望向他。

「最後还有个秘密,想偷偷告诉你啊。」神秘兮兮地扯了扯唇角,他气息已开始有些微弱,似是他原本就虚弱的精神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

顿了顿,她想了几秒,还是依言乖乖倾身凑近他。却没想他竟趁机往她脸颊迅速轻啄了一下,然後向着她耳畔开口:「嘿,方巧欣,我爱你。」嗓音沙哑,他轻声说着,浅浅地扬起了唇角,「这次,不是因为笔划太多……」

一直到最後……他还是没有勇气吻她啊,他苦笑着想。要真吻了下去,雁书那家伙不晓得会不会从美国爬回来杀了他?

「……为什麽?」没有一点愤怒或是惊讶,她只愣了一秒,咬唇,近乎执拗地盯着他,目光里满是复杂的疼痛和不解。

为什麽明明在她身边守了十多年,却又一次次地把她让给别人?为什麽明明很痛苦,却还是笑着祝福她和沈雁书?为什麽……明知道她不会爱他,却还是甘愿留在她身边,甚至为她赴死?

闻言,他怔怔地眨了眨眼,莞尔。「因为……」扬唇轻笑,他似是读懂了她眼里的每个疑惑般,开口,「只要你能幸福就好了。」

她一愣。

「所以……记得去把那只鸭子追回来,知不知道?」

为什麽直到最後一刻,他还可以那样温柔地对自己笑,还要他幸福?这个问题,方巧欣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渐渐明白。

而她一直都认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那麽坚韧勇敢的生命力,怎麽可能会就这样轻易地离开自己……

却没有想到,他的祝福,却是他最後一次放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