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凌觉得身上又热又黏,想转个身也难以动弹,而且左小腿上的剧痛令他难以忽视。

「好痛......。」他忍不住发出哀号声。

接着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串听不懂的语言,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的声音,男人念了一阵,又用他听得懂的国语说:「会痛就是还活着。」

吕林凌闻言立刻睁开眼睛,这种腔调他听过,他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名身着白红相间服饰的原住民老人看着自己。

老人俯视着吕林凌,然後将身旁的铁盘推给他说:「给你擦脸。」

吕林凌一手撑住身体,另一手拿起铁盘上的湿毛巾,在擦去脸颈上的汗後,他感觉瞬间舒服许多。

「请问......是您救了我吗?」吕林凌看着老人问。

老人瞥了他一眼,说:「不是,救你的人现在有事,等他忙完就会回来。」

吕林凌可以感受到老人似乎对他没什麽好感,便不再问问题,转而观察身处之处。

他躺在有古老暖炉的塌塌米上,塌塌米的面积很大,离地一尺,几乎占满整间屋子的一半以上,房子是传统的木造屋,不像平房,而是原住民的传统木造屋,里头似乎有隔间,但看不出是什麽,房里除了电灯看不出有其他的电气用品,有几个古老的柜子,虽然整体老旧但屋子收拾得很乾净。

就在吕林凌细细观察时,一名男子掀开门帘,走进屋来。

男子生得高大,同样身着红白相间的传统服饰,大概比石大宇还要高些,身形则是和塞郎相似,他的五官深邃,中西合并般的容颜俊美,小麦色肌肤更显出男子的强壮精悍。

他对着坐在塌塌米上的吕林凌说:「你醒了?」

吕林凌朝他点了个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见男子进门就站起,朝着男子说了一串吕林凌听不懂的话後就离开屋子。

老人走後,男子走向吕林凌,坐在禢禢米边,伸出手往吕林凌额上摸。

「好点了吗?昨天你在发烧。」

男子的手上传来草药的气息,吕林凌觉得这味道很好闻,很让人安心。

「是你救了我吗?」吕林凌问。

男子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说:「你从断崖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我发现你以後就把你背回来。」

听男子一说,吕林凌瞬间想起摔下断崖的事,他开始焦急地问:「现在是什麽时候了?我和我们学校的同学一起来登山,但是我们遇上怪事,我被一只奇怪的东西拖下山谷,不知道现在我的同学怎麽?还有我得和我妹妹联络。」

「等一下,你太激动了,慢慢说,没事的。」

男子像是安慰般的拍了拍吕林凌的背,吕林凌这才冷静下来。

「我把你的背包也带回了来了,里头有你的证件,也联络过仁爱警消,你的同学都平安下山了,至於你妹妹,我想警察应该是通知她了。」男子不疾不徐的交代。

吕林凌听完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大家都没事。

「奇莱山一直以来都这样,你不必太大惊小怪。」

吕林凌听了男子说的话有些无法苟同,今天要是自己没获救,他就会死在山谷下了,又或者是被自己救的杰哥,怎麽说都是人命阿,但他当然没这麽不识相,一醒来就反驳救命恩人的话。

他观察了一下男子,开口问:「这里是赛德克族的部落吗?」他记得奇莱山附近有两支原住民,一支是撒奇莱雅,另一支是赛德克,依方才的老人和这名男子的穿着,应该是赛德克族。

「很接近,但不完全正确,这里和赛德克族血缘相近,但是并没有正式族名。」男子见吕林凌心情已平静,便将拍在他的背上的手收回。

吕林凌闻言又仔细观察一次男子身上的服饰,和赛德克族很相近,但印象中赛德克族的服饰下摆较短,而男子身上的衣服比较像长袍,一直延伸到小腿肚,而且里面也不是穿丁字裤。

「你在想什麽?」

男子突然出声,让吕林凌一愣,然後他老实地说:「我在想你身上的衣服。」

「原来如此,穿习惯了,传统服饰料子是手工的麻,比现在的衣服穿起来舒服,而且也挺凉快。」男子伸手将吕林凌的手拉到胸前,让他摸一下衣襟口。

吕林凌顺从地摸了摸男子身上的衣料,的确是舒适的材质,同时他也不小心看见开襟衫里头肌理分明的小麦色腹肌和人鱼线。

果然山里长大的身材就是和我们这种平地弱鸡不一样。

吕林凌平常也慢跑运动,所以腹肌也是有一点的,只是和男子比起来肌肉什麽的都是浮云。

「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麽久的话,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吕林凌将视线从男子的上身移开,看着男子的脸问。

「叫我乌特克。」容貌英挺,身材高挑的青年低头对着吕林凌说。

「好像外国人的名字,这是你的原住民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没错,你叫吕林凌吧。」乌特克走到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烧後脸色有些苍白的吕林凌。

「谢谢,叫我阿凌就好。」吕林凌接过杯水,三两口就喝下。

乌特克又将吕林凌的登山包拿出,放在塌塌米上说:「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你骨折了,部落的医生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上了石膏,这两天尽量不要移动,後天会有直升机来送你到市区的医院。」

「谢谢你。」吕林凌从登山包里拿出手机,原本想开机,但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帮我充电吗?我想打给我妹妹。」

「我这里只有普通插座。」乌特克说。

「我有带手机插座,麻烦你了。」

吕林凌将手机拿给乌特克,乌特克将他的手机放在角落充电,接着拉开陈旧的木柜,翻找了一下,找出一支只有拨打功能的简易手机。

「我很少用电子产品,但这应该还是可以打。」他将N牌五年前出的手机递给吕林凌。

吕林凌道谢後接过手机,开机後迅速拨出一串号码。

『喂,请问你是谁?』吕林铃清脆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小铃,我是阿凌,我现在在奇莱山的一个原住民部落。」

『呜~阿凌~~~你还好吗?我现在在仁爱警消这里,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得怎麽样?你这个笨蛋,我都快哭死了,等见到你我一定要找你算帐。』

「好,等我下山,随便你处置,小铃你别哭了,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乖,别哭了。」

吕林凌不停安慰着电话另一头的妹妹,吕家小妹经过一天一夜的担忧,接到哥哥电话情绪立刻溃堤,还不断地在电话中嚷嚷着她要立刻上山见吕林凌。

「你乖,不要让警察为难,我过两天就下山了。嗯,救我的人说两天後会有直升机上来。我没什麽大碍,这里也有医生,你说老大也在仁爱消警那里?那你把电话给他。」

吕林铃将电话转给石大宇,吕林凌将现况告知给石大宇。问了登山队的状况後,得知自己坠崖的那天,石大宇在竹林丛中找到了杰哥,知道吕林凌坠崖後,他们背着杰哥迅速出了竹林,想找讯号求救。

说也奇怪,当他们出了竹林後,手机讯号立刻恢复,他们打了电话後,待在竹林外,大概等了一两个小时,仁爱消警就传来吕林凌已经获救的消息,四人知道後,又在原地等了一小时,直到搜救队扛着担架上来,才跟着搜救队和仍旧昏迷的杰哥下山。

吕林凌请石大宇照顾吕林铃,最後电话又被吕林铃抢回,吕林凌安抚了自家小妹好一阵子才将通话切断。

乌特克叉着手在一旁看着吕林凌讲电话,等吕林凌电话挂断後,他开口问:「电话另一头是你女友?」

吕林凌语带疼惜的说:「不是,是我的小妹,她得知我失踪後就立刻赶到奇莱山附近,哭得淅沥哗啦,肯定眼睛都肿了。」

乌特克玩味的笑了笑,墨黑色的眸子闪了一下。

「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

「我们是双胞胎,一直都在一起,她哭,我舍不得。」吕林凌露出无奈的笑容,原本就恬淡温柔的人看起来更飘渺脆弱。

乌特克微笑不语,他走出屋子一会,又端着一盆水和毛巾进来,放在吕林凌伸手可及之处。

「你现在骨折不能洗澡,只能用擦的,你擦一擦後,顺便换个衣服吧。」

吕林凌朝乌特克道谢,接过乌特克拧乾的温毛巾,他将毛巾伸进T恤里头擦拭,但是又发现不太方便,便脱掉上衣,裸着身子擦澡。

乌特克看着他动作,过了一会说:「後面擦得到吗?」

吕林凌摇头。

乌特克伸手拿回毛巾,过水後帮吕林凌擦着後背,力道不重不轻,却很舒服,吕林凌放松身体,任意让乌特克擦着自己的後背,自在得一点都不像刚认识乌特克一般。

「下半身你可以吗?」乌特克擦完背後,又将毛巾拧了一次。

「可以的。」吕林凌接过毛巾,终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医生在处理你的脚时,把你的裤子剪破,为了你方便,也没再让你穿上其他衣物。」

吕林凌闻言把盖在下半身的被单掀开了一点,自己果真只穿着贴身的四角内裤。

「谢谢你们......。」

「水冷了,我再去帮你换盆水。」

乌特克说完端着水走出房间,吕林凌利用这个时候将下身擦了一下,等乌特克再进来时,他向吕林凌伸手。

「毛巾给我。」

「不,我自己来就好。」

「你才刚接回骨头,乱动骨头长不好得打掉重长。」

吕林凌闻言不再吭声,耳朵有些微红,把毛巾交给乌特克。

乌特克把毛巾换新水,不顾吕林凌反对,主动擦起吕林凌的腿,吕林凌觉得这实在太过意不去,昨天以前他和乌特克甚至素未谋面。

「谢谢你,你人真好。」吕林凌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乌特克薄厚适中的唇稍稍往两边弯,仔细地擦着吕林凌的脚,连脚趾头缝都没放过。

「你睡的是我的床,我当然得擦乾净点。」

乌特克擦完後又把水端出去,出去前还问吕林凌饿不饿,他请人煮点粥。

「原住民真的好热情阿。」吕林凌心里异常感动,除了家人,他想不出来还有谁肯这样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