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都讶异,明明一宿未阖眼,怎麽一丝倦意也无?她喜孜孜地捧着银令奔出武场,笑眯的眼儿直寻找着漠玦的身影。

她拿到令牌了!虽然不是胜者的金令,却和上官雪、漠珑一般都拿了银令!这是否代表她有能力与漠玦同进退?

「漠玦──」远远地,她便看见那墨裾深衣的主人正循着此处而来。她开心地冲到他怀里,环抱住他结实的腰杆。

感觉到他身形一僵,潋雪倏然冷静了下来,她没忘记昨日赛场上,漠玦看也不看他……今早他为顾着红叶无法分身,该不会他仍不信她?

她心情复杂地抬起眼来看他。

他因练武而被晒成古铜色的肤面上,竟有着几不可察的局促;他避开她的眸光,嗓子有些暗哑。

「潋雪──太近了──你的──」他的话音太小,字句细碎难辨,潋雪先是不解,而後似乎惊觉了什麽猛然放了手。

芙颊在瞬间烫红,她连连後退几步,「我、我一时太高兴了,没注意……」

以後、以後她再不会这样抱人了--她发育了呀!方才她竟少根筋地撞在他怀里!

「漠玦,我拿到银令了呢!」她勉强凑出字句,假装方才她的胸……没有……

「我知道。」漠玦温温地笑着,轻捏她小巧的鼻尖,又顺着替她理起被风拂乱的发丝。

他此刻的温柔终於使得潋雪放松下来,「漠玦,昨日我没有--」

她想解释重伤红叶的事,他修长的手指却按住她唇间。

「我知道。」他重申。

她玩起发尾,才没那麽容易被骗,「那昨日你怎麽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连你也误会了。」

「我担心自己吓着你,这才不去看你。」他的黑眸锁着她,又是一笑,「不论发生什麽事,我总是信你的。」

怎麽最近老冲着她笑?难道他不知道他笑起来很犯规,犯规到让她很想忘记自己只是他视如亲妹子的存在?潋雪忍不住调开眼。

他担心吓着她,难不成是因为他自一开始便没有误会她,自一开始就看出红叶的手段?那她可以想见,他看红叶时的神情必是鄙夷、不屑的吧?

好险她没看见,不然肯定误会更深。

想着,她面上漾起暖暖的笑意。他没有怀疑,从一开始便相信她啊……

漠玦凝视着她,没有错过这样的笑容,待潋雪再度看向他时,才定神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给箭矢擦过了腿……」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那好看的剑眉一拧;漠玦二话不说、单膝点地,诊视她腿间的伤。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未免他担心,潋雪忙道。

替漠璃守崖时确实引来了不少人,她以剑御敌,腿上的伤口未阖、鲜血直流,但方才场间的紧张,取得银令的喜悦已教她忘了疼。

漠玦薄唇一抿,小心解下漠璃替她包紮的伤布,而布条早已给鲜血染红,难已分辨原本的颜色。

长指一顿,他面带心疼地看向她,「还说没事?」

他起身横抱起她,动作一气呵成,潋雪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已牢牢被抱在他怀里。

漠玦急往寝屋处去,她抬眸,就这麽近距离的看去他眼底的微恼与急切。

虽然看起来挺严重,但现在……她哪还有心思管痛不痛呢?

他恼,一如幼年她心口给红叶重踹一脚时,他恼着自己没有及早发现。

他急,一如那日她最後出现在漠玦房前,浑身发烫--

为何他要着急呢?难道就如他那晚和上官雪说的,那不过是亲情……又或者是依赖、是习惯?

她顺势将脸儿埋进他怀里,就怕喉间袭上的苦,顺着眼眶逼出泪来。

他步履极快,不一会儿便来到潋雪寝间。他轻将她放上软榻,就着房内水盆沾湿了内袖,替她清理伤处的血污。

忍着水沁入肤肉的疼,潋雪淡问道:「漠玦,你二十岁了呢。」

「嗯?」他只当她想闲聊几句分散痛觉。

「那你碰过女人吗?」

潋雪感觉到替自己擦拭的厚掌一滞,唔……这种反应应该是没有吧?

「我听人说……在大唐男人二十岁还没碰过女人的,多半是性向上有些问题?」潋雪皱眉,虽说她不知道这「碰女人」究竟是如何碰法,但她看漠玦很正常,没什麽问题啊!

漠玦唇角一抽,原先温煦的笑意有些僵了,「你听谁说的?」

「前几日听寨里几个男孩说的,我还和他们吵了一架。」

犹记得那时她忿然说着「漠玦就没有问题」,当下所有人都噤了声,然後摆出一脸原来少主真有问题的表情,一个个像是听反了她说的话。

「别再听他们胡诌。」

「可我气啊,他们说你有问题呢!」潋雪没有察觉他神色有变,话锋一转:「漠玦,我算是个女人了吧?」

「……潋雪已届及笄,可以嫁人了。」他沉默片刻,决定无视她前面那句;将心思转回她腿上的伤口。

「那麽,漠玦可以碰我啊?才不会让他们那样说去。」

甫定下的神思再度掀起波涛,漠玦先是俊眸微瞠,瞪着她好半晌,而後才将脸别开他处。

「潋雪可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他目不看她,单手手背抵上鼻间,像是故意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是不太懂……」她大眼瞄到自己落在漠玦掌间的足踝,「这样算碰吗?」

漠玦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来替她理着伤处;直至确定已无大碍才起身坐在潋雪身畔。

潋雪等着他的答案,却见漠玦薄唇微微勾起,单掌揉上她的发顶。

「潋雪还是个孩子呢……」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悦耳动听,可潋雪却皱眉。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漠玦看着她生起闷气,没有接话,他起身步向门外,道:「一夜未寝,我一会让人给你烧水,净过身後早些睡吧。」

「……知道了。」

听见他离去的关门声,潋雪颓丧地抓起被褥,作势捶了几拳。

她才不是小孩子呢!她长大了,这不是漠玦亲口说过的吗?

她已经不怕雷雨之夜,已经可以带着银令出使任务,再说了……

她拢拢衣衫,挺起胸膛,她发育了发育了!这是小孩儿会有的身材吗?

漠玦二十,她十五,他俩只差了五岁,一只手就能数完,有差很多吗!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漠玦别在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一个妹妹,就当她是潋雪,不能吗?

不能吗……

***

作家的话:

这篇写得很开心-///-

可爱的潋雪还有闷骚漠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