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被逆奸的阿翠,其实施行者黄潾更早就回到家了。黄家与人间界接触颇多,父母甚至成立了一家有过百年历史的建筑公司,员工大多是无何有之镇内的居民,因他们均有妖法,又活了几百年,极具创见,建出来的大厦均融合了中西古今特色,在行内富有口碑。

因此,由黄家的楼房、到家里人的衣着,莫不富有现代化特色。黄潾的外表像个美式运动青年,喜好穿简便的T恤牛仔裤球鞋,看着不甚整洁,然而他理着清爽的短金发、一身深蜜色的皮肤和壮实的少年体格,比走古风的阿翠有活力得多。

大约在阿翠回家前半小时,黄潾才一阵旋风似的踢开两层高别墅式楼房的大门,影子也没让家人见着,就回了自己房间,用层层棉被卷着身体。父母在人间打理业务,大哥黄灏这天刚巧在家,本来正穿着斯文的休闲服在沙发上看人间界的报纸,一见了弟弟的反常之举,便上去好好关心弟弟一下。

一开门,黄灏只见床上隆起一大团不明物,俊雅外表下的顽劣心一起,上前用力扯着被子,说:“小弟,你干嘛了,不舒服吗?让大哥替你看一下。”

“不、不用……我很好,好到你不相信。”棉被下的黄潾也下了死劲地拉着被子,死活不肯让黄灏掀将起来。这倒是怪事,黄潾虽然蠢得天上有地下无,但生性顽皮,酷爱自由,每次胡闹起来连父母都制止不住,唯独对黄灏言听计从,现在竟拒绝让黄灏看一眼。

“好,那你至少把脸露出来,我怕你闷死在里面。”黄灏想了一下,心里一亮,大概猜到弟弟在外干了什麽事,立刻想八卦一下,便先退一步,等黄潾放下戒心,再要他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床上那团不明物蠕动了一阵,终於一颗头从严密的被子露出来。那是一张平凡的、傻气的脸,双眼是单眼皮,但圆大有神,正直清澈,衬着一双浓眉、高鼻子和一副深刻的轮廓,也勉强称得上俊朗。可是,即便有一头很富潮流感短金发,因他的眼神太呆愣,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人,最大的致命伤是一对耷拉在脑袋两旁的浅金棕色犬耳,看着还是傻傻的,一点也帅不上来。

黄灏坐在书桌前,单手托着头,笑说:“看你的脸这麽红,唇又肿了,是在外头干了什麽坏事吗?但是就算干了那事,也不至於会露出原形……”

黄潾生平也没曾说过谎,因为从小便被父母骂他蠢,说他即使想骗人也会失败,倒不如一开始就说实话,是以他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一圈,默默点了头。

黄灏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是得意的,这计划本来就是出自他的构思。这里要从黄潾跟阿翠的事说起。

黄家父母跟阿翠他们的父母本来便是青梅竹马,关系一向很好,在他们这群孩子出生前就已是邻居,还搞起指腹为婚的玩意。谁知两对夫妇的头一胎皆是雄性,第二胎又是雄性。可是转念一想,在无何有之镇里,雄性妖精也能怀孕,只要诚心到西王母娘娘的庙前祈福,若果真是心意相通,神只便会授意雄性生育。结果,尽管两只猫妖仍然垂死挣扎,两对夫妇仍坚决地把四个儿子送作堆。

在阿翠能化为人形前,黄潾便常过去猫妖家串门子。那时黄潾只是初化人形,外表看来是一个肉嘟嘟的、有健康肤色的小童,又因功力太浅,不时露出一对浅金棕色的犬耳,跟屁股後同色的蓬松大尾巴,乾脆四肢并用地跑过来,时常弄得一身脏地去猫妖家报到。

“蠢狗,既然学回了化人形,就要用两条腿走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阿蓝每每见到黄潾像小狗一般蹲在地下,尾巴在屁股後摇呀摇的,就禁不住心生厌烦,将他对另一只狗妖的怒火迁移到黄潾身上,对他拳打脚踢。

这时,总会手背一疼,阿蓝最宝贝的弟弟,阿翠,用猫爪往兄长的手、胳臂抓上好几下,背上的毛都竖起了,对阿蓝发出尖锐愤怒的猫叫声。阿蓝才会罢手。阿翠像父亲,原型是一只有翠绿眸子的白猫,耳窝、肉蹼都是嫩粉红色的;阿蓝则是像母亲,原型是蓝眸黑猫。

黄潾自第一次看见这娇小的猫,便爱上了,还跟黄灏、父母争拗了几百次,硬说阿翠是一只母猫,日後长大就要娶他。黄灏曾好心地(以阿蓝为教材工具),教黄潾分辨猫的公母,可是黄潾就算看到阿翠那虽然小小的却存在感强烈的小鸡鸡,还在说:“那个不是小鸡鸡,长大後会掉下来的。”

某天,化为半人形的黄潾抱着白猫窝在猫妖家的花园下午睡,醒来发现小白猫不见了,怀里倒多了一个貌若三四岁、通身玉白、黑发及肩的圆润小童,那小童的脑袋长着一对竖起的、尖尖的白猫耳,左右脸颊各长着三四根白而幼长的猫须,揉着一双因打过呵欠後而含着水花的绿眸,低低地叫了一声:“呜喵……”

就算黄潾很清楚地看见那小童腿间长着跟自己一样的器官,也下定决心要把阿翠娶回家——长大後,接触了人间文化的黄潾明白,那不只是一见锺情,更是一种名叫“被萌倒了”的情怀(?)。

可是,在阿翠第一次化作半人形时,过度兴奋的黄潾变回原型,一把扑到阿翠身上,引来他阵阵恐惧爆发的尖叫,此後,本来很亲近黄潾的阿翠对黄潾产生了一股生理上的恐惧,加上阿蓝在阿翠每天睡前,向他灌输狗妖的种种奸险、暴虐、变态,阿翠自此对黄潾爱理不理的。

“阿翠,这是我在人间买来的食物,很好吃的!”黄潾幼时便常常化作小狗,跟随大哥黄灏到人间游玩,常买下一堆堆甜食跟小吃,一回到镇上就向阿翠献宝。

阿翠往往看也不看便说:“哼,我最讨厌甜食的了。”

“是吗?但是上次我为你带了个两磅重的蛋糕,你不肯收,我转送给阿蓝大哥,怎知道第二天上学你就缺席,阿姨说你因为吃撑了才没能上学,我纠缠了阿蓝大哥很久,被他打了许多拳,他才肯告诉我,那次我送来的蛋糕在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我问了你爸妈,你爸妈又说从没吃过什麽蛋糕,我还以为一定是你一个人吃完,以为你很爱吃甜食……”黄潾捧着一盒巧克力,颓丧地垂着脑袋,阿翠彷佛看见对方屁股後的尾巴本来摇个不停,然後又因失望而无神地垂着。

“我、我……总之我才没吃!”阿翠气红了一张圆圆白白的小脸,还一手拧着黄潾的耳朵,扭得他呱呱大叫。黄潾从不懂得观言察色,看见什麽事就直白地说出来,不给他人留个面子,阿翠就是不喜被他人发现他身为雄性、却近乎痴狂地爱着甜食,而黄潾偏偏每次均是在学校,当着一群同学的面前给阿翠送甜食。

不知是不忍见到黄潾失望的表情还是真的舍不得那堆来自人间的稀奇甜食,阿翠往往清清喉咙,说:“但是我哥……好像还挺喜欢甜食的,你晚点送给他好了。”

於是,当时外表正值十几岁的少年阿蓝就莫名躺枪,直至毕业也被众人认定为甜食控,还赚了个”铁汉柔情”的虚名。他也不是不知,只是身为重度恋弟控,这一点小小的名誉损伤又何足挂齿。

可是这许多年来,阿翠对黄潾也就不冷不热的态度,即使二人间有所谓的亲吻,也是黄潾扑上去,伸出舌头在阿翠的脸上胡舔一轮,最後被施以猫爪还击,或用法术将这蠢狗绑住。说起来,黄潾的修为本来就比阿翠要深厚,又因阿翠自幼受父母薰陶,雅好文艺,在妖兽学院把六艺习得样样皆精,在法术上却不甚长进。然而黄潾很宠他,明明自身法术较高明,也任阿翠欺负,过後还笑嘻嘻地治伤,伤好了反而心里一阵怅然。

听黄灏说,他这种性格叫做”被虐狂”。

最近,阿翠在学院又跟另一只女猫妖走得很近,那女猫妖叫芍茹,长得娇柔可爱,品性善良,即使知道黄潾爱着阿翠,也以礼相待,这下子黄潾也无法把芍茹当作情敌一般去痛恨了。然而,要他眼巴巴看着爱了那麽多年的白猫被另一只猫女拐走,又是心有不甘。

於是,黄灏替他出了个馊主意,叫做”生米煮成熟饭”,还说他之所以能跟阿蓝恩爱至今,也全赖这计策。黄潾听得云里雾里的,说:“阿蓝大哥每次一见你便饱以老拳,我自小至今还未听过你俩说过一句半句情话。”

“你有所不知,我疼他的时候你见不着。而且情话不一定说出来,叫出来也行。”有一刹,黄灏笑得一脸淫邪,可黄潾擦擦眼睛,大哥又变回那副清雅正经的样子。

黄灏又说:“这样吧,不久後便是情人节,你知道这玩意吧?”

黄潾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若干年前他就会在这节日为阿翠送上巧克力,只是阿翠都不肯收,最後还是”转赠”给阿蓝,也不知这些年来阿翠到底有没有吃着。

“在情人节那天,你按往常的工序制作巧克力,只是在融解巧克力後,把这个加进去。记得要阿翠立刻吃下去。最好是你自己也吃一两块,这样做起来更有兴致。”说着,黄灏自房内桌子的一个抽屉拿出一小瓶白粉状的东西,他没有说这是什麽,料想黄潾再蠢也该猜到是传说中的X药了,可这货果然蠢得没救,直至做完巧克力也没想到这是什麽东西,只满心希望阿翠吃了巧克力,就能真的爱上他就好了。

黄灏同时交给他一小盒东西跟一小瓶膏药,一打开,有一阵薄荷香,大哥说这是最好的牌子,日後用完也可以向他要。

“这东西是什麽时候用的?还用这些一片片的,说是草莓味的……能吃吗?”黄潾好奇地嗅着药膏,另外打开那小盒子,里面有十多片颜色鲜艳的方形薄片,仔细一摸,还按到一个胶圈。

黄灏扶额:“我说,小弟,你当真不晓得行房事吗?”

黄潾脸一红,房事他是隐约知道的,但老妈曾说他跟阿翠还年少,不能行那事,平时也叫他尽量别要学习房事之类的东西,黄潾便真的老老实实不去学了。这两家的父母再三勒令黄潾跟阿翠不能行房,自然是因若干年前黄灏对阿蓝干下的坏事。

後来黄灏将那事仔细说给黄潾听,黄潾未听完,脸便红得像关公,只呐呐地问:“那……阿翠被我用小鸡鸡插进去,不会很痛吗?”

“痛是必然的,但过了一会儿就不痛了,阿蓝也是这样的。”

黄潾不言不语,不知在打什麽主意。最後拿起那一片片的东西问黄灏:“这种叫安全套的东西,是要戴在我那话儿上头吗?”

“那当然。不然阿翠会难受的。”黄灏一心想着阿翠柔柔弱弱的,以为黄潾必然是做主动的那个,事後才知这小子真的蠢得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