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梓…我跟你说…」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她咽了下来,她竟忘了,苍穹神君最不喜有人打断他修练。

「花非殇,怎麽…还有事?我当初不杀你,并不代表我会容忍你,你最近在人间做的那些事,我可一清二楚…你当初是怎麽向我保证的?」苍穹看向花非殇,冰冷的瞳映照着身着红黑银丝镶云纹襦裙的花非殇,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但越是如此,花非殇越是害怕。

「我不是…我只是…」花非殇看着他,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她从没想过要破坏人间秩序,她的本意只是为了找材料帮他酿酒,但…她还是错了吗?

秩序、法规……这类东西,她从没考虑过,四凶属於妖族,而妖族最讨厌这些绕肠子的麻烦事,他们从来都是凭心去做,很少考虑後果的。

最近这些事,虽然她也是凭着妖族的本性去做,但她知道分寸,她不曾伤人啊!

「你没有想要破坏人间秩序,你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夺自己想要的物品,但原本注定好的命运,却被你那些不经思索之举所改变了;甚至有一人,因为交不出皇帝要求之物,被以欺君之罪诛杀九族。」苍穹道。

「我说过,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莫要忘了我告诫过你的话。」语毕苍穹再度消失身影。

花非殇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又怎麽会懂,神与妖…呵!我也指不过是想要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而已。」

将藏於身後的手高举,用力一摔,原本拿於手中的酒瓶碰地瞬间碎裂开来,那是她为了他所酿的酒,被夜鸦近乎喝光,只留这最後一瓶。

本来她是想将这瓶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酒给他的,但送礼予人,收受之人却不喜,那这礼也没有必要送了。

赤裸的玉足踏过碎片,流出了腥红的液体,妖异的香味四溢,脚底传来的疼痛远不如此刻心中的苦,但她又能说什麽?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花非殇之後也离开了那地方,脚底依旧流着鲜血,她也不想费心包紮,只是漫无目的走着,脑中浮现的是初次见到他的记忆──

"神君,此妖不除,必妖祸苍生。"那时的她刚从世间最阴暗穷恶之地诞生,她甚至不知道身前这些人是谁,但妖的天性告诉她,这些人想对她不利。

"玄清,若我们出手了,就是贸然改变了天命,『此妖不除,必妖祸苍生』是果,但若我们随便改变了因,仍旧无法改变天命,甚至会有更糟的後果。"她闻声看向那人,墨黑的发,银白色的战袍,不像其他人看向她时露出有些厌恶的神情,他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令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看吧…她此刻的笑容是这麽纯净,假若她有一丝欺瞒是骗不了我的,我等又岂能在此刻就下定论呢?"她犹记得那时的他,脸上还有些许的情绪,而不像後来,冰冷的高不可攀。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变成这般不近人情呢?

喔、她想起来了,自从姝翎上仙仙逝後,他那本就如书墨般的面容越加平淡了,原本就不易近人的性子也更加冷漠了。

她和其他四凶不同,她从不奢望什麽,但内心仍有个微不足道的想妄,她想再见一次他的笑容。

那是多久以前呢…?似是三千年前吧……

──犹记得当日是苍穹万年寿诞,天界之人向来注重寿诞之日,尤其万年更是分水岭,在天界这意味着真正的成熟,待捱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後,神体因天雷的淬链而重塑经脉,而全身骨骼也将彻底打碎重组,终得上神之体。

天界的位阶分别为仙童(祥兽)、仙子、上仙(瑞兽)、神君、上神(圣兽)、神王、尊者(灵兽)、帝(后)君。

而一旦拥有上神之体,就代表能在九重天任职,天有九重,仙居下四重,神居上五重,个天各司其职,但越高重,也越靠近天界核心。

虽然天界重视寿诞,但为何苍穹如此被天界看重,是因为,他飞升之时便直接获得上仙之体,过人的天资,硬是让他比其他同期飞升之人多了五千年的修为,不但天界前所未闻,就连其他五界也非常重视这件事。

那日的寿宴,不但天界各个尊者皆出席了,就连帝君与后君也亲临宴会,五界也都派了使者带来了贺礼。

花非殇那日也是想要进去的,但上古洪荒不属於任何一界,更何况天界视四凶为祸端,向来不喜与他们有往来,此次寿宴更是没派任何人向他们四凶传递讯息。

亏她还带了寿礼来,却因没有请帖而被拒於门外不得而入。

若是平常,她早就硬闯了──但当日不同,那是他万年寿诞,是他获得众人祝福的特别日子。

她没有什麽迷信,只是不想让他不高兴。

因此她隐去身形,纵身跃上屋顶,她不敢靠太近,怕被巡守的天将发现,她落在远处的屋顶,就着屋瓦席地而坐。

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就连苍穹这个终日面无表情的人,脸上也出现了情绪的波动,只是……

寿宴的主位坐着帝君和后君,苍穹与知戒尊者分坐左右,依序是其他几位尊者与神王,接着则是五界的使者和几位和苍穹交好的友人;至於其他接到请帖的宾客则在外院的宴席,等到时寿宴进行到一个段落,苍穹会出去敬酒。

此刻送上寿礼的正是姝翎上仙,她送的是千年桃花酿,她看见阿梓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仅她吓了一跳,就连在场的宾客也都各个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花非殇很早就知道阿梓爱喝桃花酿,她也常常送予他,只是他不仅从未收下,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些酒。

而这下,他不但收了,竟然还露出了笑容。

是因为,送的人是她吗?所以他欣然接受,甚至露出了笑容。

花非殇垂下眼眸,夕瞳中晦暗不明,一阵风之後,原来她所在的地方只余留下一坛瓮身还沾着湿土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