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儒手拿摺扇轻摇,神色轻松地坐在御书房内。

而他的爱妻右将军邹雪香则在一旁练拳,并且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御书房内的珍奇古玩给打碎。

看他二人如此举动,实在令人不明白他们哪里有要事禀报的样子。

韶王微皱眉走进御书房,并顺道将抓住赵书蝉的手放开。

「你们有什麽要事要报?」

孙尚儒站起身,自袖中拿出一个卷轴,直接解开绳索将之打开放到桌上。

韶王紧绷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是?」

「有谋反之意的人,这是名单。」孙尚儒笑了笑,「很不可思议吧?光朝中的大臣就占了一半。」

邹雪香自旁边凑了过来,「对啊!臣当时看到都吓了一跳呢!因为里面有好多熟识的人唷!」

韶王歛下眼,「这麽多年了,你的情报组织仍是如此厉害…他们该不会连朕在何时做了什麽都知道吧?」

「皇上您……」邹雪香微微皱眉,才刚想说些什麽,就被丈夫给截断。

「皇上,臣的这个情报组织虽名为臣所统辖,但却是您的阿!」

韶王看着孙尚儒的双眼轻叹,「是阿……是朕的……」

赵书蝉自名单中抬起头来,双眼先转向韶王,再转向孙尚儒。

「他没有争夺之心。」她将眼神看像韶王轻轻地说道。

所有人皆看向她。

「师父说过,在龙身旁的狐儿、狗儿以及熊而都是龙可以信任的人。」赵书蝉收回看着他的视线。

「狐儿、狗儿、熊儿???」十九呆呆地重复。

「你师父说的?」韶王的眼神中光芒一闪而过。

赵书蝉想将自己的嘴给封住,但话已说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你师父说的龙是朕吧?狐儿是指孙爱卿,狗儿是指邹爱卿,而熊儿则是指十九吧?」

赵书蝉点头。

「这令朕更加好奇了…你师父到底是谁?」

赵书蝉眼神一暗,「臣妾和师父承诺过不能说出他是谁。」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赵书蝉终於将目光放回他身上,「臣妾只能说臣妾的师父是个好人,若是皇上仍然不相信臣妾,那皇上可以离臣妾远一点,不要靠近臣妾不就得了?」

韶王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後甚至深沉的吓人。

「孙爱卿…现在是准备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孙尚儒愣了一下,「是…不过在此之前,臣想先到丰城查访一下。」

「是吗?既然如此,朕也想去看看。」

「可是!?皇上,这可不是去一两天便行的路程阿!」

韶王点头,「朕知道。所以朕是要光明正大的去,每年的秋狩不都在丰城的附近举行吗?虽然日子还没有到,但是没有人说朕这次不可以提早去吧?」

「是没有…」孙尚儒点头,「那臣马上去准备。」

「对,快去准备。爱妃…你也是阿!你说你是为了避灾才来皇宫的,那朕就瞧瞧这趟出去你会不会有事……」韶王突然对赵书蝉展开一抹笑颜。「若是没有,这理由便是骗人的,那朕就如你所愿将你打入冷宫,如何?很划算吧?」

赵书蝉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是…那就请皇上记得这项承诺。」

韶王双手用力握拳,「那是当然的。」

就这麽想离开?就这麽想离开朕的身边!?

「那臣妾就此告退。」

韶王刻意不看她,点头。

赵书蝉恭敬的退出御书房,连一眼都没看到他。

「孙爱卿,名单就交给你了。」韶王低声说道。

「是,那臣也告退了。」孙尚儒将卷轴收起,拉着自己的妻子离去。

他接下来可有许多事要忙呢!

「十九,你也退下吧!」

十九微愣,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不过虽说离开却也没离开御书房太远。

韶王在所有人都出去後,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碰的物品掉落的碰撞声不停地响起。

十九惊疑不定的瞪着御书房直瞧。

皇上从未没有发这麽大脾气的习惯,更没有砸东西的习惯,这次怎麽会这样?

什麽事让皇上这样的生气?

十九侧头想了又想,最後仍是想不出个大概。

他放弃地收回看向御书房的目光,随意地四处查看。

倏地,他看到一个人,一个方才早该离开的人。

赵娘娘?

没错!正是赵书蝉,此刻她正站在御书房外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娘娘怎麽还在?

而且怎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一向冷淡的娘娘怎麽会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

十九疑惑的看着她。

就在十九放弃思考为什麽的时候,赵书蝉突然转头看向他,并露出一抹苦笑。

苦笑?

十九完全愣住。

等再回过神时,哪里还有娘娘的身影。

怎麽回事?

十九看了看御书房,再看了看赵书蝉消失不见的地方,十九隐隐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原来是这麽一回事啊……

#

秋狩就这样提早展开了。

赵书蝉坐在一辆外观相当华贵的马车上幽幽的一叹。

「妹妹,你为什麽要叹气啊?」邹雪香坐在她的身旁不解地询问。

为什麽邹雪香会在赵书蝉所坐的马车内呢?而且又为什麽她会穿着宫女的服装呢?

其实是这样的,这次的秋狩轮到孙尚儒和邹雪香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右丞相和右将军留守,代皇上镇守皇宫处理堆成小山的小小奏摺。

可是这次是要去丰城查访叛乱的证据!所以孙尚儒边和皇上提议让武功高强的邹雪香易容打扮成赵书禅的宫女,跟着大家一同上路。

当然,由於此行不知道会遇上什麽样的事,所以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也潜伏了一些身手俐落又忠心耿耿的暗卫,以应付暗地里进行的突发状况。

「对啊!娘娘您为什麽叹气呢?请告诉珠珠!珠珠一定会替娘娘分忧解劳的!」珠珠在朝日与赵书蝉相处後,整个人的心全相着赵书蝉,其忠心耿耿的程度连旁人都无法想像到何处了,故邹雪香才敢在她面前以真面目示人。

「没什麽。」赵书蝉轻轻地摇头。

她怎能说呢?她怎麽能说自己是因为他正在和梅贵妃待在同一辆马车内而叹气呢?

她怎麽能说现在她整颗心都绞在一起,疼的教她无法呼吸,难受不已呢?

心痛的难受,却无处可说…

因为不能说也不许说。

真是可悲…真真是可悲至极…

「真的没什麽吗?」邹雪香怀疑的看着她。

赵书蝉点头,「真的没事。」

「娘娘,有什麽事是不能说的?」珠珠不满的道。

有什麽事?

有太多事是不能说的…况且,就算说了,又能解决吗?

「姐姐,到丰城还要多久呢?」赵书蝉顾左右而言他。

邹雪香无奈的和珠珠对看一眼。

「还需要两天,所以我们今天会在半途紮营。」

赵书蝉了解的点头。

「按我的估计呢,我们快要停下紮营了。」

「邹大人,我们也要停下自己搭营吗?」珠珠好奇的问。

「皇上的御车,太后的、娘娘们的理论上都不用。因为他们的马车本身就是一个小毡帐了。不过也有人是喜欢搭个帐篷啦,这样也行,大家训练有素搭帐篷的速度倒是也挺快的。」

珠珠听完完全了解。

「不过呢,珠珠你和我不是睡在马车上的,我喜欢搭帐篷来睡,所以你要和我一起搭帐篷!」邹雪香呵呵的直笑。

「什麽!?我我我没搭过帐篷耶!」珠珠整个吓到。

「既然都来到野外了,当然要搭帐棚亲自体验阿!」邹雪香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说是不是啊?书蝉妹妹。」邹雪香要求赵书蝉附和。

「嗯。」

「可、可…」珠珠还想抗议,就被邹雪香拉到一旁讲悄悄话。

赵书蝉疑惑的看着他们。

「我知道了,原来还能这样做!」珠珠转身紧抓住赵书蝉,「娘娘您放心,珠珠一定会配合到底的!!!」

「配合什麽?」

珠珠一阵脸红,吱吱唔唔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赵书蝉是何等聪明,略一思考便知道她在说什麽。

「他不会来的。」浅浅的一笑,她说。

「怎麽可能!」邹雪香惊呼,完全的不相信,「我家的那个家伙说皇上爱死妹妹你的。」

爱?他对她是爱吗?就算他真的是爱她好了,可是他不能接受,因为接受了,她的心会比现在更痛。

她不要这样,不要变得不向她自己。

「他不会来的…别忘了,他的身旁有梅姊姊。」赵书蝉顿了顿,「而且这次游贵妃也有来。」

「那又怎样?他一定会来的!」邹雪香笃定地说到。

「不可能的,游贵妃的车比我的离他还要近,他不会笨到舍近求远的。」赵书禅摇头,「况且,你们不要忘了。自那日他决定提早秋狩起,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了。」

「可是…」

「别说了,他不会来的。可是我也不会反对你们去搭帐篷。」

没有来找她更好,这样她就不会让自己的心再也控制不住。

咚咚咚的声响传遍整个队伍,高声的紮营二字也紧接着响起。

一天的路程总算结束了。

#

赵书蝉坐在营火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众人都以为他没有出席营火晚会,孰不知她正躲在一棵大树上,悄悄的注视着欢闹的一群人。

她的目光始终都在他的身上。

然後不停地感觉心里传来的刺痛。

他的身旁依旧有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左拥右抱———左拥着梅贵妃,右边抱着游贵妃。

赵书蝉闭上双眼。

那旁的欢乐气氛似乎与她无关……回荡在她周围的彷佛除了沉闷还是只有沉闷。

睁开眼痴痴的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悄悄的离开。

远离欢乐,远离人群,赵书蝉择了个距天极近的大树树干窝着。

天上的月儿又是圆如月盘,而他却是只有一个人。

赵书蝉闭起眼拒绝再去看自己以往最爱的圆月。

时间不知道经过多久,或许已经过了很久。

当赵书蝉迷糊间再睁开双眼时,却发现她正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这是!?

「你醒啦!」彷佛要证实她的猜测一般,自她头顶上传来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皇上。」赵书蝉抬起头和那双深黑如夜的双眸对看,「您怎麽会在这里?宴会结束了吗?」

「你还知道宴会?你不是没来参加吗?」韶王声调微扬,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想不到你竟然溜到这里睡着了……你难道不怕在这里睡着会生病吗?」

「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清楚,只是在这里睡着了,不会有事的。」赵书蝉坐直身子,离开他的怀抱。

「别逞强了……朕找到你时,你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朕相信要是朕晚来的话,你就要染上风寒了。」

赵书蝉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今晚把你交给朕,好不?」韶王的声音突然放柔,「那天害你三天不能下床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那天,只是太生气了。

可是,事後看她受病痛所苦,他又舍不得。

赵书蝉歛下眼,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

「臣妾是皇上的人…皇上要做甚麽,又何需再问?」很冷淡的语气,很令人愤怒的回答,但还是答应了。

韶王压下怒气,转而勾起一抹笑。

「那我们回车上吧!」

赵书蝉拉住他的衣领。

「去…我那…」

她不想在他和其他女人做过的地方和她做那种事。

那会令她感到恶心感到想吐。

她的这点心思却被她误会为主动的勾引,叫他连方才的怒意都给忘了。

将她抱得更紧,移动的速度变得更快。

当赵书蝉被他轻柔的放在马车上的毛毡上时,她不禁想到邹雪香和珠珠的话。

想不到…他还真的来了…

韶王吻住她微启的红唇,双手不安分地脱去她的衣服。

「蝉儿…朕…」

赵书蝉阻止了他的低喃。

她想听到他的真心。

不想……

真的不想听到…

只因那会令她感到歉疚。

赵书蝉接受珠珠和邹雪香所化名的宫女『小雪』的搀扶步下马车。

自昨晚後,韶王便没有再找上她。

他的马车内待着的仍然是梅贵妃,会变成这样诠释因为她又说了令她气愤的话。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希望他将它打入冷宫。

时时刻刻……

赵书蝉歛下眼,缓步走上阶梯。

她还真的是一个可恶的女人。

可恶到不值得他爱。

「娘娘,您把脸蒙住真是正确的决定。」宫女『小雪』笑盈盈地低声说道。

「您看四周的人光是看梅贵妃就全傻了,若是在看到您…那不就大乱了!」

赵书蝉苦笑,「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皇上的。」

小雪呵呵的笑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样不就表示皇上想独占您,不想有人看到您的模样?

「是啊!是啊!娘娘!」珠珠欣喜的点头。

三人同时走进行宫的大厅。

「是赵贵妃娘娘吗?」一名公公站在他们三人面前问。

「是的。」小雪代替赵书蝉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小的姓刘,请赵娘娘随小的来,小的即刻带娘娘到您的别苑。」刘公公唯一俯身,带着三人往厅旁的侧门离去。

「奇怪,刘公公为什麽只有我们娘娘先离开大殿呢?等一下不是有集体祭天吗?」小雪疑惑的问。

刘公公摇头,「这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奉皇上的命令办事。」

「怎麽这样!?」小雪惊呼,「这麽重要的集体祭天为何少了娘娘?」

「不行!我同皇上说去!」由於太惊讶了,邹雪香一度忘了自己是扮成宫女,脱口就说出我,还要跑去找皇上理论。

「小雪!」赵书蝉快地抓住她的手,「不要去。」

「娘娘!!!」

「反正我也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不参加倒也好。」赵书蝉抓住小雪的手微用力,柔声说道。

「娘娘…」小雪颇不赞同的看着她。

「走吧!小雪,走吧!」赵书蝉当作没看到她不赞同的表情,拖着她便走。

小雪翘起小嘴,直接甩开她的手,自己走自己的。

刘公公为眼前的这一幕目瞪口呆,从没听过也没看过这麽有个性的下人,对待自各儿的主子还能如此的没大没小,不过更叫人吃惊的却是主子的态度,竟然没生气还一副都是她的错的样子。

这两人的主仆关系反了吧?

「刘公公,请带路。」赵书蝉转首轻声说道。

「啊!」刘公公惊叫了一声。

「刘公公?」珠珠皱眉瞪眼看他。

「啊!对不住,请娘娘往这边走。」刘公公再看一眼被赵娘娘从反方向拖回来的宫女小雪,这才转身带路。

那个宫女真有特色,可像她那种大不敬的行为怎麽会通过宫女审查呢?这种宫女明明是完全不合格的阿!

刘公公不知,如果他知道这名宫女就是名闻天下的右将军邹雪香所扮,相信他自己大概会先昏了再说。

沿路上都很安静,只除了刘公公的介绍声外,他们三人都未曾开口。

赵书蝉未再开口当然是因为她正在想着他,想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珠珠未开口是因为她很认真地再听刘公公的介绍。

至於小雪则是由於还在生赵书蝉这麽不会想的气,所以当然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

她暗自决定,找个时间一定要对赵书蝉好好的开导一下。

就这样,当他们三人在刘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别苑时,大厅上的祭天仪式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