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翎就这麽离开了。四个星期就这麽过去。

我以为的世界没有因为妍翎的消失而有所改变。顶多是刚开始有些伤感。提到的时候每个人会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悲伤。日子还是很平淡的过着。

结果并不是呢。

全都是我的幻想。

秋叶凋零,冷风带走一切有过的细语。可以不要紧了。当作自己心中死了一个人。对那个人的情感回到原位。然後我就可以等到重新见面的那一天,笑着,发自内心的,对她说,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哦。

三十一天。总共欺骗自己三十一天。这麽简单也这麽困难的就体会到,原来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的感觉有多让人心底发酸。无所适从。引发了不定时的失眠。

事实上,妍翎走之後的隔天我就被人堵到厕所尖酸的责骂着我的不挽留,班上对我的霸凌接二连三的开始。明明我知道自己是个很禁不起欺压甚至抗压性很低的人,这一次却奇怪的没有什麽感觉甚至不觉得难过。连哭都不想。

我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我逼走妍翎。

然而,高中生的排挤技巧一直都比国中或国小那种总是不加掩饰的孩子聪明,生理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来我发生这种事,心理上却是我们都知道他们正想尽办法给我增添压力。

可是啊。真的要说的话,即使是在妍翎在的时候,我仍是班上不受欢迎的一员。

只是因为我和她好,於是还是会有人虚情假意的跟我说上几句话。现在妍翎离开了,矛头只是重新指向我。

她曾站在我面前为我挡下一切,现在我必须要靠自己站直脚跟忍住。

我太过依赖了。这样子多余的依赖想来就会觉得好笑。

过去的日子里,有她的日子里,我实在太习惯有她了。

我太在乎。妍翎离去之後一则都没有再传来过她的近况,一则也没有。打的电话不通,留的讯息更是不回。

担心,猜测,她不要我了吗?这个答案让我很迷惑。逃避。但是总是随着像潮水一样重重拍打着我掐着我的脖子让我认清的。我少了的那一点。

正确解答我始终也都无法明白。甚至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试图联系她的事情?

我只能等,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必须等下去。就像是她那天对我说的那样,我等。

我慢慢的养成了每天打日记投到妍翎信箱的习惯。固然蠢,可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能够与她好像不要距离那麽遥远的办法,就只有这样了。

我告诉妍翎这阵子我和黄霆佑开始好起来了。称不上是朋友,只是偶尔会聚在一起聊个天,晃过一天。

我们的共同话题不外乎是她。但这我可没有告诉妍翎。我一度怀疑过黄霆佑喜欢妍翎,一想到就会觉得莫名疙瘩。可是好不容易说出口听了这个想法後的他却哈哈大笑,浅笑着看着我,平静的告诉我,他不抢兄弟女人。

所谓的兄弟,即是爱恋着妍翎到每个人都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敏。对我仍然不理不睬,恶言相向,却是拥有最纯粹爱着妍翎的人。

我可能有些妒忌。

维持着跟黄霆佑的交集。交集里全是妍翎发生过的我们所知道的。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满足也甘愿。

这一天的中午,我和黄霆佑到麦当劳里头解决午餐。他说没两三句就想要开始抽菸,我是在之後才发现这个人的菸瘾实在很夸张。即使看见了贴在墙壁上看见禁菸的标志还是没有把菸拿离自己嘴边的动作。

太过张扬了。无论是这个人本身还是个性。就跟妍翎骨子里是同一类型的人。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总是离不开镁光灯之下。黄霆佑的外貌总是会吸引几个人的注目。他的行动被放大再放大。可是他都不在意甚至不曾注意。

活在世界里选择自由活得自由的他,让人羡慕。

不断拿着吸管拌着奶昔里的泡沫。黄霆佑再这时别过头将视线放到我身上,响了声音询问我:「你弟是张凯煜?」

我顿了半晌,迎向他,「嗯。怎样?」

他一笑置之。摇头。只是低喃着:「你真让人讨厌。」无意还是有意让我听见。我翻了个白眼回送给他。拼命压下自己心中的波澜。这句话他在先前早已告诉过我。在妍翎离开的那一天,叫住我的他,笑着注视我,如冬日里的暖阳,照在身上那样温暖的笑容,但一开口,口吻却是冷酷,冻伤了整个人的温度,淡淡的告诉我:你真是让人讨厌。可是却又在同时,向我伸出手,把他的电话号码拿给我。

他的矛盾只有他自己才了解。他说讨厌却又跟我保持着联络。我搞不懂为什麽会答应,在那个当下我只是乖乖的把他的号码放进手机联络人里。

我跟他够矛盾,够自谑。够无理取闹。

我喜欢妍翎。对。

可是我却不能够接受跟她站在一起,我没有勇气伸出手握住她。当她站在我身边的时候,当一个告诉我喜欢我的她站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他妈的不敢看她。

任由事情演变,任由希望被摧毁。让一个人的心被扔到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看着桌子,抬起头,面对着黄霆佑淡然的表情。

盯了很久。勾起笑容,不经脑袋的思考,不带任何情绪,向他说:「下礼拜我要去参加比赛。」

他挑起眉,应了一声,调子低得让人觉得就像是为了虚应而存在着敷衍的感觉。可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是参加唱歌喔,上个月试镜的时候通过了,接到了通知。」

「恭喜。没想到你也会唱歌。」他微微眯起眼。又转开。

我手指僵硬。

「要我去吗?」他的眼神很乾净。有种乾净的过头的感觉。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直吸管啜了好几口。急促的。仓皇的。

试图转移的依赖,这真够烂。

我到底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