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三的一个星期四早晨。

说起来星期四应该是一周之中毫不突出的日子,既不是做为一个星期过了一半里程碑的星期三,也不是预示狂欢的星期五。

不过,对林怡辰而言,星期四不知道为什麽总是会有特别多的衰事发生。

大抵是因为星期三的课太满,晚上还有家教,而星期五又有西点社社课,身为器材的她总得张罗些什麽。

因此星期四就变成一个无暇准备,也不被期待,笼罩着疲惫感的一天。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状况了。

就像现在这样。

「停。」坐在昏暗教室最前排的学姐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冷的叫停。

站在讲台前,正照着ppt七零八落念诵到一半的林怡辰愣了一下,抬头疑惑的看着学姐,心底直冒冷汗。

可恶,这次报告她准备的不太够,要是被问问题的话,她可没把握答得出来啊。

「学妹,我知道你不想上这堂PBL。反正我是代课的,所以,不会抓你。你走吧。」

只见学姐斜倚在椅背上睨着自己,露出有点讽刺的讨厌微笑,过了一秒才慵懒开口,一边朝後门努嘴。

不是吧?...她是认真的要自己出去?

见林怡辰愣在当场,代课学姐也没有多搭理她,只是转头,看着後面原本各做各事,此刻气氛一片尴尬死寂的学生。

「你们,不想上课的,现在离开。」

这下整个教室里的人都愣住了,半是不知所措半是戒慎恐惧的看着前方的学姐,好像坐在眼前的是某种外星生物。

嗯,凭良心说,是长的很漂亮但是居心叵测,笑里藏刀的外星生物。

也是啦。这堂PBL本来应该是心脏外科的老教授来上,上课没内容不说,讲个两句话就要停下来狂咳一阵,脸红脖子粗的,好像随时都会MI似的,根本是讨论主题的活教材,大家都不喜欢,也就大部分不把这堂PBL当一回事,随随便便找个主题报一下敷衍了事。

谁晓得今天一进教室就发现老教授不见了,只有这个学姐坐在前面等着听报告。

学姐看起来很年轻,应该还是R吧,穿着白袍看起来浑然天成,瘫在椅子里懒洋洋的样子,没想到第一次开口就这麽吓人。

「放心,你们不报,我也会打分数。」见大家坐在原地不动,学姐眯起眼,又是那个,只勾起一边嘴角,很讽刺的讨厌微笑。「想走的快走,不要再用这种烂报告强奸我,我没这种耐心。」

她随手一指前面投影的ppt,也不管一旁的林怡辰脸都绿了。

...强奸?!

这种烂报告?!

走就走。她一向不是个叛逆的学生,但此刻,对着那张要笑不笑的,讨人厌的脸,不知道为什麽,她就是一把火从心底窜升而上,哔啵一声烧毁理智。

林怡辰摸摸鼻子,关掉ppt档,抽出随身碟,走回位子上背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後门走,将整个教室里凝结的气氛置之不顾,努力地迈栋她其实不长的腿,大步流星的离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喂,辰妃等我!」

刚走下阶梯,身後就传来黄尚婕的声音,一转头人就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笑嘻嘻的一把圈住她脖子,乐的好像刚中乐透一样,明明刚刚上课就这麽糟啊。

「你很不够意思耶,也不等我收好。走,我们去吃早餐!」

「你...」坐在早餐店里,林怡辰没什麽精神的看着忙碌穿梭的人群,低头以吸管随意搅着热红茶。

「干嘛?」

「你倒是很能释怀嘛。」看着眼前的黄尚婕唏哩呼噜的吃着肉酱面,她不禁皱眉。

毕竟自己的报告可是被说成「强奸眼睛的烂报告」,怎麽可能还泰然自若的吃早餐。虽然林怡辰在班上的成绩并不特出,但是,好歹也是上了医学系,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过,何况和是一个讨人厌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学姊!

「赖真嘛,不意外。上星期学长他们班上心循的时候好像就是被她电翻的吧。」黄尚婕耸耸肩,一派轻松。「你放心啦,她说有分数就是有分数。」

「什麽?谁?你知道她喔?」

「你不知道她喔?」

想到那个笑容,就无名火起。林怡辰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嘟着嘴,语气不佳。「凭什麽我要知道?」

「也没怎样,就很红而已。」黄尚婕吞下嘴里的面条,还是那个无所谓的耸肩。

这麽一说,她很久以前倒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赖真,嗯,应该是大自己五六届的学姐吧。

「…所以呢?」嘴硬归嘴硬,最後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追问下去。

黄尚婕一边吃着东西,模模糊糊的为自己拼凑了一些将近乡野奇谭的东西,显然越怪异的事她就越感兴趣。

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成绩好的不像话,网球系队一号女单,国考全国前十,进医院後平步青云,据说是心外主任亲自培养的学生…

与同学不合,嚣张跋扈,医德败坏,性向成谜,性关系混乱...

要嘛讨厌她,要嘛爱死她。就是这样的人。

「啊,我去上个厕所。」八卦主角的传闻有如连续剧情节般精彩,就在黄尚婕要讲到最高潮的绯闻部分时,她突的打断,站起身来走进厕所。

在学校待了这麽久,她大概也知道接下来要说什麽,不外乎就搞上主任或是跟谁有一腿之类云云。

树大招风,表现突出的人几乎都是毁誉半参的。

见不得人好是人性,而在利益纠葛的医院中,某些人的人性暴露到令人作恶。

不管那些混乱肮脏的事情真伪,她都不想污了自己的耳朵。

或许是,私底下,她毕竟还是知道,怎麽样的对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莫名嚣张的学姊不爽,都无法掩盖住她对自己的失望。

她无神的关上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模糊不清。

那份报告很烂吗?

是。

扪心自问,那的确是昨晚家教结束後,仓促的花了一个晚上拼凑成的。资料查的不完全,杂乱无序,自己都不知所云。

可是,真的有那麽烂吗?

颓丧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里浮现的却是学姐好整以暇的慵懒姿态,那抹不屑的笑,还有眼底的炯炯精光。好像在告诉她,你跟我是不同的。

你跟我是不同的。

你没有目标,没有决心,没有用尽全力,在我眼里你什麽都不是。

明明自己也没有不努力啊...为了那份报告,她也熬了夜,虽然不到精采绝伦或者什麽地步,但好歹,好歹也可以及格吧。

谁知道这样的想法只是让林怡辰更加沮丧。

她颓唐的搥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烦死了,反正,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就像自己。

那些灿烂艳丽的红花,不总是要有绿叶陪衬吗?像那种脸上就写着「我是天才,我很优秀」的人,当然和自己不一样啊。

和自己不一样。那个不够聪明也不够努力的自己。

她甩了甩头,洗了把脸,掏出面纸抹去水珠,抹去眼角的快要流出的泪水,也抹去满脸的狼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沮丧与心灰。

明明也就只是个R,嚣张什麽嘛?

讨厌死了。那个叫赖真的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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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明天是周末夜该爽一下,又有客人点名红牌,就来更一下颗颗

R是医院里的住院医师,MI是心肌梗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