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放学,肥仔一个箭步便跑离了学校,因为他最期待的一天终於来到了。

那女生在前一天打了电话给肥仔,说今天会把校服还给他。

虽然肥仔的学校就在那女生的学校旁边,但他依然约了她回到那间便利店门前等。

他很快便跑到了那间便利店,但那女生更早就到达了。

「你好啊,你等了很久?」他喘着气问。

「没有很久。这个还给你,上次很对不起。」她递了个胶袋给他,里面放了一件乾净的校服。

「不要紧,为了答谢你把我的校服洗乾净,我请你喝果汁。」他没有接过胶袋便冲进了便利店。

「等等……」由於他没有接过胶袋,她也只好跟着进去便利店。

这一进去,就正正中了他的圈套。

不要看肥仔平时傻里傻气,其实他做事很有计划的。

他故意相约她在便利店门口等,又故意不即时拿回校服,再故意一进入便利店便付钱买了包果汁,最後更故意拿着果汁走到上次那张小圆桌,等她过来。这一切都是在肥仔的掌握之中,而那个女生亦只能一直处於被动状态。

不过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个女生没有坏脾气,否则我想她大槪只会把那件校服丢向肥仔就离开了。

当她在小圆桌前喝果汁的时候,肥仔为了了解她多一点,便不断找话题跟她聊。

他们那时一直在便利店的小圆桌旁聊天,肥仔事後没有跟我们说他们聊了甚麽,说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只跟我们说他那时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嘉怡,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女生,所以他们很快就可以聊到像老朋友一样,不时哈哈大笑。

就在嘉怡快要喝完她手上的果汁时,肥仔就鼓起勇气约嘉怡在他生日那天一起去看电影,不过这让他得知了一个悲哀的消息。

「咦?你刚才说你哪一天生日?」她问。

「十一月四日,这个星期六。」

「咦?这麽巧?我也是那天生日的呀!」她惊讶地望着他。

「真的吗!?那就更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庆祝啊!」他听後亦很兴奋。

「但我当天没空,对不起,我男朋友约了我。」她表示可惜。

肥仔的脸笑容顿时变得僵硬。

男朋友?对啊,这麽漂亮的女生,有男朋友也不奇怪,真是棋差一着。

「是吗……你们会怎样兴祝?」他故作镇定地问。

「没有特别兴祝啦,也只是看电影而已,不过我告诉你,」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附近四周,细声地说:「其实他还未真正约我,或者是想给我惊喜吧,只是我昨天偷偷看到他的钱包里有两张星期六的电影票,而且那套电影是我跟他说过我很想去看的那套呀!嘻嘻。」她说到这里甜甜地笑了。

「哦,真好。」他不知道他还可以说甚麽。

她喝完了最後的一口果汁,把那袋校服交给了他,然後跟肥仔道别後就离开了。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大槪都只会慨叹有缘无份,把这件事当作一场短暂而美丽的邂逅。

但肥仔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第二天,他跟我们说了这件事之後,便说了一句话:「她一定会跟我去看电影的!」

「她的男朋友都已经一早预备好了,你可以怎样。即使你是想去横刀夺爱,都至少要知道他们是去哪一间戏院吧?难道你就真的直接打电话去问她吗?」我说。

「我也明白,但直觉告诉我,我会成功的,就像我选择了我的小达摩一样。」他仍然坚持地说。

我、敬恒和文宇都互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的让我们大跌眼镜。

十一月四日,星期六,肥仔的生日。

我打了个电话给肥仔。

「生日快乐,肥仔!」我拿着电话欢呼。

「谢啦,不过敬恒和文宇比你早打给我。」

「你怎能把他们跟我相提并论。对了,你有甚麽生日愿望?」

「我希望今天不能跟嘉怡看电影。」

「嘿嘿,中计了,愿望说了出来就不会灵验了……」我奸笑着说,「咦?等等,为甚麽是『不能』跟嘉怡看电影?」

「嘿嘿,因为愿望说了出来就不灵验了。」肥仔学我奸笑着说。

靠……

其实肥仔没有打算真的要来个横刀夺爱,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有奇蹟出现,让他可以跟嘉怡过生日。

如果最後没有碰到嘉怡,或者她跟她的男朋友一起出现,那他就只好承认自己的直觉错了,亦会慢慢丢淡这段记忆。

那天,肥仔到了九龙湾的淘大商场。

他坐在电影院对面的快餐店里,一边吃着午餐,一边留意着电影院门前的情况,因为他想在那里等待嘉怡的出现。

我事後有问过他为甚麽那麽肯定他们是相约了到淘大电影院。

「不肯定的,只是上次聊天时她不时提起淘大,而且她的那个粉红色毛茸茸的钱包的专门店,全港就只有一间门市位於淘大,所以我估计她经常留连淘大。」肥仔答。他指的钱包就是在第一次跟嘉怡相遇时,她拿过出来的那个。

「只是这样?」一个充满漏洞的猜测。

「对,只是这样。当你手上没有任何其他可靠的资讯时,你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你唯一肯定的东西上。」肥仔的话还真的有那麽一点道理。

「当然,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他补充说。

那天肥仔由中午一直坐到下午,快餐店的餐牌亦由午餐换成了下午茶,而他在那五个小时内已经一共吃了三个餐(这一点我完全不觉得惊讶)。

就在天色开始转暗的时候,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戏剧性地让他碰上了嘉怡!

不过她没有像预期中一样跟一个男生牵着手出现,而是只有她自己一个在戏院前打转,就像是在找人。

强调一点说,她是在找人,而不是在等人。

他看到她这个奇怪的举动,不敢贸然冲出去,只在坐快餐店里留意着她。

过了大约五分钟,嘉怡好像突然看到甚麽,立即向着一个方向跑。

她这样一跑,就离开了肥仔的视线范围,他见状也跟着冲了出快餐店,一出去,就见到嘉怡在一对情侣面前停了下来。

肥仔看得出他们是情侣,是因为他们正拖着手。

然後嘉怡一直跟那情侣中的男生对话,那男生说话的时候不断指向嘉怡和他身旁的女生,而那女生则一直摆出一个不耐烦的样子,他们三人亦吸引了附近途人的目光。

虽然肥仔站得远,没有听到他们在说甚麽,但大槪也猜到甚麽事了。

最後,那女生没有再理会嘉怡,便拉着那男生走向电影院方向,那男生亦很顺从地跟着走了,只留下嘉怡一人在原地。

过了一会,嘉怡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由於嘉怡当时是背着肥仔的,所以肥仔看不到她的样子,这时肥仔便走上前打算装着碰巧经过。

但当他转到了嘉怡的正面,他便说不出话来。

因为嘉怡早已哭成泪人。

斗大的泪珠从她那双大眼睛流出,一直流过了脸颊,最後躲到她的围巾後边。

这时嘉怡微微抬起头,看到肥仔後呆了一呆,便马上转身想回避肥仔的目光,但她转身走了两步後就停了下来,双腿微抖。

肥仔看到她这个软弱无力的身躯,赶紧过去扶着,这时他再次看了嘉怡的正面,嘉怡亦抬头看着肥仔。

她这次终於崩溃了,一头栽进了肥仔的怀里。

肥仔没有再看到她的样子,只听到她在他怀里发出的抽泣声。

虽然这只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但她已经放肆地在他怀中痛哭,或者他是她这一刻的唯一依靠。

他很想去拥着她,但双手一直都只很安份地垂下。

除了她的哭泣声,他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彷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嘉怡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对不起。」她红着眼,看着那件渗透了泪水的衬衣。

「不要紧。」

「为甚麽你会在这里?」她声音仍然有点沙哑。

「我是来看电影的。」

「哦,我记起了,你上次在便利店约过我,但我当时说有人约了我。」

「嗯,那麽『那个人』呢?」

「他约了其他人。」

「『那个人』是刚刚那个男生吗?」

「原来你看到了。」

「那麽你们还会不会看电影?」

嘉怡顿了顿说:「莫说是看电影,我想……我们以後都不会再见面了。为甚麽这样问?」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去看电影。」肥仔拿出了两张一早预备好的电影票,「放心,你不会遇到『那个人』的,因为我买的不是这间电影院的门票,那是邻近的另一间。」

「谢谢你,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想……」她犹疑着。

「你需要的是放松,而看电影就正好让你放松心情。」

她仍然犹疑着,没有说话。

「你不能因为『那个人』而愁眉苦脸地度过今天这个大日子,你不是反而要过得比没有他时更快乐吗?」

「大日子?你是指你的生日?」

「我生日只是琐事。我是指你的生日。」肥仔望着她说。

嘉怡听见後便笑了。

最後他们就真的一起去看戏了,就正如肥仔的直觉所料。

「所以她男朋友在她生日那天,约了其他女生去看电影?」我问。

「对,而且她男朋友早已跟那女生发展了一段时间了,只是瞒着嘉怡而已。」肥仔答。

「既然她男朋友没有约她,那麽她当晚为甚麽还会去?」文宇问。

「笨蛋!就是因为她知道他买了电影票但又没有约她,所以才来看看他到底约了甚麽人啦!」我代肥仔答他。

「你们在看电影院里有没有牵手,有没有接吻?」敬恒问。

「没有啦,她看了不久就睡了。」

敬恒和文宇大叹可惜。

「这应该就是最完美的生日了。」我说。

「不,如果有生日大餐的话,那就更好了。」肥仔摸摸肚皮说。

过了不久,肥仔向嘉怡表白了,而嘉怡亦答应了他。

从那天开始,肥仔有时会在我们面前不经意地提起嘉怡,每次当我们听到他们的最新消息时,都会很替他们高兴。

我说过,嘉怡就是肥仔的一生中最爱,这是因为他们从那天之後就没有分开过,而且甚少吵架,好像早就在前世约好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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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手上没有任何其他可靠的东西时,你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你唯一肯定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