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方歇,略带微凉。白云一丝丝画过广大蔚蓝的天际,曾经无数次听人提起过的天照城,现今如此巍峨的映入沐荞的眼帘,随着马车答答地朝着天照城接近,心中怦动的越是厉害。

头探出马车窗外,第一眼就看见高大的宫墙,上头雕刻的纹路、鲜花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宛若鬼斧神工。

紧包围着皇宫的人群堆,除了车夫、嬷嬷还有公公之外,其余全部都是这届选秀秀女。

沐荞缓缓下了马车,嘴角不禁勾起地向四周看去,在此的姑娘无不是绯唇秀眉、脂粉芬芳。细看,有些瞧着艳压群芳,有些如清水芙蓉般的淡雅。

现在看来,终於能明白父亲说的”异常凶险”是何等程度。

进入了偌大的皇宫後,由宫中年长的姑姑引领着我们这群来自椋国各地的秀女在错综复杂的皇宫内苑穿梭。

不一会儿,脚步落在了某宫苑宫门前,上头匾额写着"秀丽院"。正当秀女们接头接耳、窃窃私语之际,姑姑发话说道:「请各位秀女肃静!这便是姑娘们今日的休息居所,请姑娘早点歇息!」又道,「明日巳时初刻便要一同前去殿试面圣,在此之前,勿要闯荡宫苑、吵闹喧哗,如有违者,立即逐出宫去!」

话毕,些许秀女机灵的立刻回道:「谨遵姑姑教诲。」有些才匆匆附衬。

姑姑微微颔首「请姑娘等自便吧!」话落,扶礼离去。

秀女们突然间如群蜂来袭般的吵杂,各自依照着纸上的安排寻找房间,沐荞也不外乎。

可奇怪的是,越走越里头,最後停脚步停在了间颇为尘埃渲染的小房间。沐荞想着自己的出身也不至於住进如此不堪的房间吧?正当换房的念头一起,转身!「唉呀─!」

跌坐在地的沐荞,立马扶起身子,站稳後便是一连串的道歉,深怕得罪于人。

果不其然,眼前着苏绣绿衫、绾着高贵百合髻的艳丽美人蹙眉愤道:「走路不看路呀?哪家的姑娘,这麽霸道!」

正当沐荞想开口关切之时,眼前的女子突然曲身捡了地上的木牌。

啊!瞧着她手中的木牌正是沐荞的官籍,沐荞下意识的伸手想抢回,却被她缩手闪过。

她看了看官籍,痴痴笑道:「你就是正三品侍中之女?」

瞧着她一脸轻视,想必是个家族显赫之女,沐荞不卑不亢的回道:「正是,这位姐姐,请把官籍还给妹妹吧!」话才方落,

她却把官籍掷地,昂首说道:「别一口的姐姐作贱了我,我可是傅大臣之女傅含香!若不错,你虽为三品侍中之女,却是个婢女所生的庶出!」傅含香之言如雷贯耳的响入耳中,听着心如刀割地痛与愤恨!

嫡出如何?庶出又如何?我,夏沐荞不也和你们一同参加选秀了吗?

可沐荞的双唇动不了,只得静静的站着不动,默默切齿。

「怎麽不说话啦?」傅含香勾起嘴角,得意的睨视着沐荞,期带着她的反应。沐荞微吸一口气,扶礼道:「傅姐姐慎言,若惊着其它贵人便不好了。」

傅含香从鼻腔里轻蔑的一声,回道:「这话,我要原封不动还给你!」傅含香转了身旁一圈,摇头啧啧又道:「凭你这般容貌与穿着,不惊着宫中贵人就好了,入宫?还是省省吧!」

由於傅含香咄咄逼人之言,沐荞不得不选择沉默,因为无论我说了什麽,想必只是又被她抓住把柄讥笑罢了!

这次傅含香见沐荞又没反应和表情,便甩了丝巾,自觉无趣的离去。此刻我才终於松懈下来。

「世间还真有这种蛮不讲理的刁钻之人!」

经过一番打理整顿,才刚入夜,沐荞便早歇下。阖上双眼,不自觉的回忆起一个月前,在四方简朴的小房间里,铮铮琴声抑扬顿挫,纤纤玉指轻巧地拨弄古琴,长发垂下,绾着青色小花髻,女子闭着双眼沉浸於琴艺境地中,豪无刻意的哼了几个小调,声音宛若黄莺的悦耳。

「咿─呀」一阵房门声打断了女子的雅兴,女子微微抬头,起身轻唤:「父亲。」

年迈的男子走入房中,面不带一丝欢欣的冷眼道:

「荞儿...。」

「父亲找女儿有什麽事吗?」

夏知徽顿了顿,道:「荞儿,你的琴声更胜从前了。」沐荞似笑非笑回道:「近日来萧姨娘为女儿指点琴艺,故才有今日成绩。」话方落,夏知徽轻叹口气,说道:「荞儿呀!你亲母虽出身低落,可、可是,你的嫡母心里还是有你的...。」

单单听见了"嫡母"一词,木荞微微蹙了眉头。

这些年,嫡母是如何对自己与大哥夏风暨冷眼斜视、咄咄逼人,那些苦楚,从来没有一刻从心里消失过。

父亲竟说嫡母心里还是有我?是呀!她心里是有我的,是该如何对付我的满心计谋。

沐荞淡淡勾起嘴角冷言回道:「是吗?嫡母是如何心里有我的?」夏知徽道:「就在前些天,皇太后下旨於一个月後举国选秀,家中惟你与菀儿年岁正当。」顿了顿又道:「你嫡母说了,荞儿你虽出身妾室,但按长幼顺序,理应由你代表夏家参家选秀。」

沐荞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这是嫡母为她安排的"好事",夏知徽见沐荞没说话便又道:「她还说,你聪颖端庄、琴艺精湛,让你去参选,很是放心。」

沐荞低头冷笑,听了父亲言中的嫡母确实是为沐荞着想,并且倚重她,可知己知彼,毕竟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嫡母的真正心思,她是在清楚不过的了!

嫡母口头上虽说得动听,实则保全自己的宝贝亲女-沐菀,把我推向帆舟上。我虽学识不精,但也深知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地,对她来说,真是去除我这个眼中钉的绝佳妙机。

沐荞抬头,问道:「父亲说得可是真的?」

夏知徽回道:「不错,今年的选秀异常凶险,老实说,我和你嫡母盼望将来你如果在宫中得势,非但可照耀夏氏一族,菀儿入宫後也可以有个照应。」

沐荞勾起嘴角,这下都明白了,原来是一计抛砖引玉。

让庶出的我当挡箭盾,嫡出的沐菀来荣耀全族,这一计还真是完美的漂亮。

还以为嫡母安了什麽心,居然是把我当为别人铺路的棋子!我毕竟是夏家出身的二女儿,如此待我这一生,将来,我定要让她後悔!

沐荞看着父亲的一脸苦楚,想必是反覆思量许久才来向她开口的吧!沐荞深知父亲内心的愧疚。

她思量一番,决定不如将计就计,如真能在後宫有一番作为,那到时便再也不必看人脸色,便可从心所欲,指不定还可以为生母争回正室之位了呢!

沐荞露出淡淡微笑,下跪说道:「父亲与母亲对荞儿如此寄予厚望,那荞儿自然定不负父亲、母亲所托!」

夏知徽欣慰道:「如此甚好!一个月後,父亲便遣马车送你前往天照城,在此之前,你定要好好的准备呀!」

沐荞回道:「父亲且安心,女儿一定不失夏家颜面!」

夏知徽点点头,转身欲离开时,突然回首又道:「对了!选入后廷之後,让念嫀作为陪嫁与你入宫吧!她和你一块长大,互相比较好照应,只不过…」

沐荞微微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只不过什麽?」

「据为父所知,当今皇后李氏名中有"念"一字,犯主子名讳是大禁,为避名讳,便让她更名为刘嫀儿吧!」

沐荞颔首说道:「女儿明白,劳父亲费心了。」

「我对不住你娘......。」从夏知徽嘴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叹气声,由於被窗口阵阵风声掩住,几不可闻。

虽然已经模糊了,但沐荞依然记得母亲总是喜欢轻扶着她的头,唱着家乡的歌谣哄着她、呵护她。只可惜,沐荞的生母何翠云非但处处被大夫人纳兰氏欺虐,在加上产後体虚多病,熬不过她八岁那年冬季,撒手人寰。

生母的歌谣,沐荞不但会永远记着,还会边唱边迈步前进、越唱越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