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连串重要的选择。

据说这句台词荣登大江户电视台所举办的中二度排行榜第三名,第二名和第一名是什麽这种事情就先放一边了,反正这时候的坂田银时没心情深入探讨。

那天夜风很凉,日本进入紫阳花开的时节,天气仍是相当变幻莫测,气象新闻的结野主播说这可能是冰河现象或温室效应或者什麽银时听不懂的生化危机影响所造成。

上午时分,银时是从被窝热醒过来,张开眼看见万事屋的木梁都还模模糊糊,昨晚盖在身上的印花凉被早踢到墙角,但他依旧赖了十五分钟床,才要死不活换上工作用短挂,拖着快融化脚步,开始今天预定的委托。

刚把歌舞伎町准备举办祭典的建材搬完,老天突然来了场豪大雨,平贺源外因为烟火施工进度受到拖延不停在旁叨咕;银时就着工地临时搭建的茶棚下,边打瞌睡边等雨停,未铺上石板的泥地溢出雨水,呈一圈圈小湖泊,很快要连成一气,幸亏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应该是不影响下个月举行祭典,只是雨後黄昏夹带的寒气仍逼得他把身上短挂裹得死紧才起了丁点防寒作用。

从工头满是油污的手上领好工资,银时绕到平日常去那家叫做「柳屋」的关东煮车摊吃宵夜,鲣鱼高汤的香味配着清酒,在银时印象中至少是喝乾了三合。

离开车摊时,他酒劲刚上头,脑子冒着热气,胡乱哼唱走音的草莓牛奶广告歌,摇摇晃晃来到二丁目十九番附近,没有察觉什麽不对劲,一直到他步上登势小酒馆旁的木梯,绕过转角处,右腿啪嚓踩中那摊水漥──银时抬起沾湿的黑绑腿甩了甩,喃喃抱怨不知道哪个王八在这种地方撒尿,要是抓到了肯定要让他下面的玉米棒开成爆米花。

他叽呀叽呀踩着木梯上到二楼外廊,那时月光是打柔了的舞台灯,映照着他走过的步伐,像是镀上一层银片发亮;银时不知自己是怎麽想,也许是觉得湿答答的绑腿袜很不舒服,也许是觉得脚边爬过了一只蟑螂有些搔痒,他低下头去看自己一路踩过来的右脚印,忽地就屏住了呼吸。

眼前所见并不是普通踩到水漥时的湿印子,那里映出淡淡地暗红色草鞋印痕,刺得他眼睛不住眨了好几下。

是什麽水漥才能有这种颜色?

坂田银时吐出气,停滞两秒,再次吸入一口新鲜氧气时,他是完全退了醉意,满鼻腔都能捕捉到夜色藏不住的血味。

银时想起家中留守的未成年少女,三步并两步往屋子去,还没到大门前,轰地某个物件由屋里砸穿玻璃门,撞上外头栏杆,被二楼外写有「万事屋阿银」的招牌险险挡住。

他朝那物件定睛一看,大喊:「神乐!」没能有所动作,这个夜兔女孩儿比他反应更快,两脚一蹬,站稳身子,手中一把伞横於身前,明显是备战姿态。

银时迅速打量神乐,她脸蛋及身上粉红色小兔子睡衣除了沾到些许灰渣以外未有丝毫破损,更没有看到任何外伤,以她刚刚流畅的翻身动作来看,应该也没受内伤,相反地还活跳跳得惊人;银时表情马上抹平了,挂着死鱼眼,说:「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是在做什麽?打蟑螂也别拆房子啊。」

「啊,小银──」神乐似乎此时才发现坂田银时,她横眉怒目,压低嗓子道:「那家伙……那家伙来了!」

「什麽那家伙,你大姨妈啊?」银时不高兴地碎碎念,伸头往门户大开的屋子瞧进去。

藉着月光余晖,他隐约看到走廊深处有个人影子。

人影子站姿变换了下重心,可能是在顾忌神乐(又或是银时),所以犹豫着该不该走过来;但银时不关心这事,因为他注意到更关键的东西,是那人手中的长柄物,是与神乐那把很相似的,一把伞。

神威,银时想到这名字,随即否决。这个人身材比神威还要高壮的多,没有咄咄逼人杀气,身体摆动也比较沉重,再说──基於那小鬼头上次离去时的宣言,他应该是不会带着伞来找他。

银时思路仍在摸索,对现下情形实在拿不准方向。

那人倒像是已没什麽好顾虑了,边走向银时边举高了伞轻轻拍打肩头。

「该说好久不见吗,银发的武士呦……」

随着最後一字落入银时耳中,阿伏兔那张权骨过高的老成脸孔以及他滴答滴答掉血的手臂,也就於月亮洒落的光晕之下出现在他眼前了。

银时眉间皱成川型,两脚微微向後退。

「小神乐,你这位大姨妈来得有点凶猛啊,妈妈我想起来了,我的量角器好像还忘在工地那边,这里就交给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