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刚刚说的都是我突然想到的。』

镜中人搔了搔头,看起来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断。

「不,的确很有道理。」

假设是这样的话,那麽现在两个人的处境都会很危险。刚才的对话,也许都被窃听了。

但是,对方又是怎样偷偷潜入,并且来到多重封锁的彭格列地下仓库,解开多个钥匙,把这麽大的镜子放进去,然後悄悄的全身而退?

逻辑上似乎有点奇怪,行事方式不太真实。

取出地点都是在总部,那麽时间呢?时间点又在哪里?

「你这面镜子是什麽时候带回来的?」

『这个嘛……』对方想了一下,看着手指数起来,『大概是两个月前吧。』

「我这面……大约是四个月前。」

也就是说这两面镜子最少在四个月前就出现了。

泽田言纲自问自己很少到地下仓库去,平日并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两个月跟四个月,这个时间差,总有一种怪异感。

微妙的异样感窜上心头。

或许他虽然确认一下心中的异样感是从哪来的。

「你那边今天的日期是什麽?」

『嗯?我看看喔,』对方不解,可按照他问的,转过头寻找日历,『XXOO年六月二十三日。』

泽田言纲大惊。

「我这边是……八月二十三日。」

两者相差了整整两个月。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

很诡异,整件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不完全是纵向时间轴,也不完全是横向时间轴。

看似是平行世界,可是时间上又有差距。

这面镜子到底是什麽?为什麽突然启动了连接世界的开关?

很多疑问又接二连三地凭空出现。

八月、六月、七月前、七月後。

未来。

对,未来。

打破沉默的是泽田言纲。

「我所身处的世界……也许是你的未来。」

来自两个月後的未来。

「虽然你没有弟弟,但是大体上,我猜我们所遭遇的事情应该差不多。」

『Reborn他……』话音刚下,对方突然插入一句让议题无太大关系的问题,露出悲伤的神情问道:『你那个世界的Reborn,还活着吗?』

因为「遭遇」差不多,周遭的人、事、物差别应该不大。

泽田言纲似乎理解到对方话里包含的期待,可是现实事与愿违。

「不,」泽田言纲摇头,「很遗憾……他被白兰杀死了。」

『这样啊……』对方垂下眼帘,语气不禁悲伤起来。

看样子,对面世界的Reborn也是已经,死了。

在这一点上,连老师死因可能也是一样的。

──Reborn被非7³线杀死了。

对阿尔柯巴雷诺来说,那是限制他们行动的光线,也是让他们致死的光线。

这麽重要的恩师,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夺去了生命。

那时候的泽田双子,完全体验到自己的无能无力,以及失去恩师的痛。

『看样子,我们所遭遇的事情真的差不多呢。』

『销毁了指环,小时候的事情也是一样。』

说着说着,对面的泽田纲吉抬起头来,挤出一抹苦笑,很快,这抹苦笑又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麽要笑,可是笑得像哭。

『连最重要的老师,也是这样,以同一个方式杀死。』

「……对。」泽田言纲并不想承认事实,可还是淡淡地附和。

双双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那绝不是什麽好的回忆。

泽田言纲闭眼低头,以平淡的语气描述着令人震惊的事情:

「阿尔柯巴雷诺全死了……大空的尤尼生死不明。了平大哥重伤昏迷,骸、云雀前辈下落不明、库洛姆三年前就失踪了。」

泽田纲吉倾听着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

「现在还在我身边的,就只有狱寺跟山本……可是山本已经不太能拿起剑了。」

「然後……世界接近毁灭。」

说罢,便睁开眼了,可又把视线侧一边去,没有直视镜中人。

的确,种种事情看起来,他的世界犹如末日一样。

泽田言纲恨白兰,把他的一切都破坏掉的白兰。

但是,但是他知道,他的兄长绝不会希望他复仇。

泽田言纲不甘心般握紧拳头,力度重得开始颤抖。

「也许这是你会面对的,其中一个未来。」

泽田纲吉不禁屏息。

如此落魄的彭格列。

他以前没想过,彭格列会有被破灭的一天,也没想到,彭格列家族会支离破碎,落得如斯下场。

落魄得连重要的人也保护不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改变未来呢?

……

回到两个月,一个月前。

紧握的拳头放开手了。

「我想,你的未来是有可能改变的,而我的,也会。」

抛开沉重的哀痛,泽田言纲像是想通了什麽,把话题拉回来。

「过去……能改变未来。」

泽田言纲的眼神不再悲伤,看起来非常坚定。

「只要在你的时空打倒白兰,受波及的其他平行世界的白兰也会被消灭吧?或者说,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被封印掉。」

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也许,他不会再失去这麽多东西。

也许,哥哥泽田纲吉就不会死了。

也许,也许。

『如果这真的是白兰的东西,恐怕现在他就知道我们想要做什麽吧。』

泽田纲吉看起来是同意的,可是又有所忧虑。

「大概,不会。」

『欸?』泽田纲吉提高了些许音调发出疑问。

「我跟你的时空差了两个月,而我是你的未来,你是我的过去。」

「以平行时空来说,不同的世界,可是身处而不同时间点,不算是对等的吧?」

「会不会这不是彭格列的东西,也不是米尔菲欧奥的东西,而是彩虹之子的所有物呢?」

如果是彩虹之子的话,那就能解释镜子的位置,也能确保物件没有恶意。

镜中人听得傻了眼,毕竟刚刚提出的推测一下子又被推翻了。

『所以,这有可能是白兰的东西,也有可能不是?』

他指着这面镜子,尝试总结泽田言纲的结论。

「对。」

镜中人像是放轻松了什麽,一个滑坐下来,双手撑着稍微往後卧的身体。

『不是白兰的东西就好了。』他深吸了口气,『总觉得一下子想得太多,脑袋都要发麻了。』

看见对方这个模样的泽田言纲,不经意笑了。然後跟着他一样盘腿而坐。

「你……跟我哥哥一样呢。」

总是一下子就说不行了。

本来往後微卧的身躯往前倾,展露微笑。

『毕竟是同样叫泽田纲吉的人呢。』

本质是不会变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却老实告诉我这麽多东西。万一我想加害你,你不就完蛋了。」泽田言纲以认真的脸孔看着他提问。

然而,泽田纲吉却摇头,『你不会。』

「如何确认?」

『感觉。』

他以一个毫无实感的答案回应,又提出假设作为证据。

『你可是某个世界的我的弟弟,我怎麽可能教出这麽危险的弟弟呢?假若你现在都是骗我的,可我感觉你不会是个坏人,也不会想出卖我。』

他是没理由去出卖他,所以才没打算套情报什麽的加以陷害。

泽田言纲看着这个毫无防备的他,想起了总是以莫名其妙的答案打倒他,又反驳不能的哥哥。

看着眼前人,他只好没好气说:「……真是输给你了。」

然後似是宣布刚刚的小休憩结束般,拉回正题。

「刚刚说到的,你的世界跟我的世界,时差相差了两个月。」

泽田言纲双手交叉於胸前,提出他的计划。

「我哥哥的忌日是七月二十日,离你的世界大概还有一个月。」

「你极有可能也会在那天被袭。」

「而白兰可能知道这面镜子的存在,亦有可能不知道。」

过去能改变未来。

如果不改变的话,很大机会难逃一死。

「你要赌一把,藉这个微妙的时差,改变未来吗?」

泽田言纲提出的是询问,也是恳求。

恳求他帮忙改变未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白兰这个人太难应付了。』

泽田纲吉把话顿下来,双手放在腿上,在给予答案前抛出疑问。

『但是你为什麽要帮我?』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一个跟我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吧。」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泽田言纲把话语说得跟自己无关一样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意思,是沉重的。

从刚刚看着眼前这个人开始,就一直跟哥哥的身影重叠。

一样的外貌、一样的声线、一样的说话方式。

实在很难令人把两人完全分开。

也许是恻隐之心作怪,他并不想再次看见跟哥哥一样的人离去。

纵使眼前其实只是个相识不久的陌生人。

──看见他人死去,实在是过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