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以为常的平凡日子大概又过了几个礼拜,唯一在这平常的画面中多了一项不协调,那就是爱实姐平繁的出入田口淳一家中,并且这阵子都和我们一同享用晚餐。

说实在的,这倒也未必不好,爱实姐说话非常客气,且容易攀谈,确实没甚麽不好的,但就是这唯一的改变让我感受到全身的颤栗。我讨厌改变,说明白点就是我害怕改变,一旦周遭的一切突然有了巨变,我的心就会开始颤栗,甚至是厌恶,所以,至此至终,我依然对於这项改变持续压抑着。

「我吃饱了。」我放下筷子後,双手合十。这是在田口淳一家吃饭後所习得的习惯之一。

「需要吃些水果吗?我来削。」爱实姐将碗盘堆叠在一起後起身询问我。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要回家了。」语毕,收拾好东西後我就穿上鞋离开了田口淳一的家。

「总觉得她最近越来越少留下了呢……。淳一,你觉得呢?」爱实转头看着戴着黑框眼镜正坐在地板上研读心理学书籍的田口。

「……谁知道呢。」田口不以为意地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并浅浅的笑着。那微笑,总让人感觉到几分不寒而栗。

最近都只是在田口淳一家中吃完晚饭,连些话都没能聊上就冲冲忙忙的回家去了,时间长了,也渐渐感到乏味了呢。正当我在思考是否连晚餐都别再去田口淳一家吃恢复到之前平凡的生活时,班导师在台上宣布重要消息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话又说回来,作为一名学生,所谓的本分究竟是何物?难道说,在这个世代的小孩都只能依循着父母亲的指示,活得浑浑噩噩,活像个机器人般的不断努力用功下去吗?

真是太无趣了。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田口淳一拿着我这次的历史小考考卷皱着眉发自内心的询问着我。

「你是指今天竟然在你家这麽久还是我的历史小考成绩?」

很难得的,今天到了田口淳一家玄关处却不见平常那双黑色装饰着蝴蝶结的娃娃鞋,这让我轻松愉悦了许多,连推开玄关门都觉得意外的轻松,想当然耳也就把今天历史小考成绩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大概从我开始询问田口淳一课业方面问题开始,他竟然也身兼起我的「家教」这个职位,帮助母亲督导我的功课。我并不反对母亲与田口淳一这般的交易,我甚至感到相当有趣,就好比说,我现在看到田口淳一看着我那惨不忍睹的历史考卷,双手交叉戴着黑框眼镜仔细端倪那考卷的题目,光是看见他这般模样,我就觉得玩心大起。

不过呢,他会如此惊讶也是有理由的,毕竟我在学校的成绩还算不差,历史考试对我来说拿个七、八十分应该绰绰有余,只是因为原本的历史老师因为某些因素不得不推掉我们班的历史课,导致後来来了一位新的历史老师来给我们班上课,每个老师所教受的方法实在是截然不同。

「……不过是换了新的老师,成绩竟然能下滑40分之多?」他的语气充满了惊恐。

「换了老师可是大事呢,淳一。不仅仅教法不同,就连学生的感受也不同。」我一派轻松地提出我的看法,更不忘将一口草莓蛋糕放入口中。

大概是听了我莫名其妙的理由,田口淳一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并摘下黑框眼镜,啜了一口红茶,「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害怕改变呢。」

「话说回来,爱实姐今天竟然没来。」

「她说今天加班。」田口淳一拿了一支原子笔在我那被红色墨水写上大大的45分旁签上了名字,「不过,是我叫她暂时先别来的。」

……为什麽?

我的眼神彷佛透露出了这讯息并传给了田口淳一,所以他撇了我一眼後就继续说明原因。

「只要她在这里,你就不打算来了吧?」

「正有这打算。不过作为理由,未免也太强硬了。」

突然之间,田口淳一放声大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麽不顾形象的大笑。稍微平抚後他伸手把我拉了过去,并背对着他坐下,他开始重新梳绑我那一天下来早已凌乱的马尾。

「我应该说过,我对女人没兴趣,只是想在最近的距离观察她们罢了。」他抓住我的头发不断的来回梳着,「爱实似乎不害怕改变呢,又或着说是她对於改变相当热衷。和我交往後穿着、发型、妆容、性格都改变了,老实说,变化太大反而令我感到乏味呢。」他将发圈转了三圈後,拍拍我的头示意头发已经重新整理完毕。

经他这麽一说,爱实姐确实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有明显的不同。以女性的观点来思考,大概是因为自己正和公司里最受欢迎的人交往着,一种优越感席卷而来,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打扮太过於普通,无法配得上田口淳一,於是开始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连性格……也变得和一般的女人一样小心眼又无趣了。

真是可怜。亏我还那麽看好爱实姐,没想到她也变得和直子姐一样是个无趣的女人了。

那麽如此一来也能解释我为何最近越来越不喜欢爱实姐了。果然,不断的「改变」压根就不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接下来的发展该如何呢?」

我思考了一会。

「分手吧?」

田口淳一并没有答话,只是浅浅的一笑,然後收拾桌上的碗盘进了厨房。对於终於又恢复了以往的感觉,我顿时感到相当轻松,身体的重担好像就这麽蒸发似的。我开始翻阅历史课本,并订正那张考券。

显然当时的我对於爱实姐这件事只是单纯认为她的「改变」令我厌恶,如此单纯的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