覠观察着附在安泉身上的灵魂,顺道瞄了在她後方的安封契一眼,便给了执意跟来的白莲一个眼色。白莲只好嘟着嘴旋身消失。覠的手搭在安泉的肩上,她知道澄之神也在一旁,却视若无物。她轻轻地叹气,想到一堆阴错阳差的鸟事......。

「子乌他怎样?」

安封契懒洋洋地抬眉、看向覠,「还可以。」

「那你妹妹也还可以。」覠将手收回,「神灵的魂魄是不会有事没事乱吸入一堆没有用的东西。」

安泉歪头。她觉得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她很没有用?不、不......只是单纯人的零件和神灵的零件不相容吧?

突然。安泉感到不自在。似乎有道视线锋利地射向她,钉着她的背影。不带好意的目光,使她发出冷汗。但是,熟悉感无来由地升起。

她回头。

什麽也没有。她忽然想到褚冥漾,听过他些微事蹟她很好奇,是不是事情结束以後,褚冥漾这个人将和她一样对危险的视线感到莫名熟悉?因为这道视线可能来自於......。

然後,所有熟悉之事一去不回。

「泉,怎麽了吗?」

安封契的询问成功拉回安泉的思绪。安泉傻笑问,「哥,你还是我哥吧?」

理所当然,安泉换得安封契的白眼。

──如果温柔与坚强成了虚伪的面具,是不是我层层撕毁你才明白人性的丑陋。

睁开眼,延续许久的噩梦似乎还在脑海中无限播放。但我什麽也想不起,断断续续地,依稀记得是我恐惧成真之事。我疲惫的将手背摊在额头,才知道原来出了一头冷汗。看来我真得很怕,不过我不能记得,现在的我不行有弱点。刚刚的梦的後遗症尚且残存,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麽。

出神地、我从被大气精灵揭开帘幕的窗户望出去,阳光流泄、白云散散。

扣。扣。

喀。

不等我应门,那人已踏入房内。我没有回头,可我知道来人是小地。余光中,小地捧着我换洗衣服进来,带着一张臭脸,她将衣物置於桌上。

「褚冥漾,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两天?你知不知道白夏和覠他们是死命把你的事压下来、想办法带过?」她语气正经八百,却在一阵死寂後说,「算了,既然你醒了就看一场比赛。比赛已经进入二轮了,赶快用完早午餐、赶快来帮忙!别忘了这是你的责任!是你扯出来的事!」

咚咚咚。

喀喀。

小地走了,可能内心还气着我吧。

翻身下床,我简单盥洗後换上小地拿来的衣服。剪裁简单的袍子,上头下了咒,还逢有暗袋。配有易於活动的半长裤子。且白与黑两种颜色完美调合於上。眼皮轻敛,我取出收在柜子的手链,慢慢配戴在左手。

前任璨神笑嘻嘻地靠在窗边。一脸玩味。

『吾又来找──』

「在下没有能让前璨神驻留於此的理由,您还是快回去主神身边吧。」

语毕,我不再理睬祂。迳自往食堂走,顺便想如何应对白与黑等人。

到了食堂,果不其然。白褆留下来成为我的厨师和监督者,虽然不知道她是自愿,不过她看来跃跃欲试。她横瞪着我,我装做没感觉到她强烈的意图,反身就走。

『你好,白之者。』

见鬼。前璨神心情颇好的准备和白褆攀谈。一定想搞出什麽名堂。譬如,掀我老底。

不过祂要掀是祂家的事。

我一步一步走离食堂,跑到风之白园。在风中,我聆听着精灵的耳语,淡淡的、几不可见的,我又笑了。红得让人生汗的太阳高挂,更接近主神的我,似乎看到了学校的尽头。尽头,一个美丽的词汇。

「褚冥漾。」

身後有人唤我。我冷然地回,「女王好雅兴,竟然光临白园。有带骑士吗。」

「当然没有。」女王坐在石坛上,「你在打什麽算盘?」

「你觉得我在打什麽算盘便是如此。」

觉得心情又跟刚起床时一般,我决定离开白园。突然,某位很喜欢档我路者来参一脚,心情更加恶劣。但我不能随易发脾气,不然到最後我仅存的情绪大概又要被剥夺了。思及此,我看两名代表者更不顺眼,他们应该是被我玩的,不该是来打扰我的心情。

猛然想起两只鬼王,整个人跌到谷底。

我哼了声,唤来沝栬还有一名光影族族人。刚开始他们发觉我因为不明缘故叫他们出来,正兴奋着。结果发现似乎只因我低气压,需要有人帮我驱离一个巨大障碍,先是送我两枚白眼,才互相商讨。毕竟,他们多多少少明白我的情绪不宜有过大动荡。

那样的话,不过是所有人被砍掉、准备再生重练。其实跟我没多大干系。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看懂脸色的殊律耶恩鬼王立即和他手下的贵族离开。但不知为何他们又返回,而人族架着子乌、黑昙斯和坠夕相偕而来......啧,我好想骂脏话。一切濒临临界值。竟然连看我不爽的景罗天鬼王都来风之白园。

「不用比赛。」

「还有二十分钟。」语气轻快的人族回,「白夏宣布因为覠有事要处理,特地延後一小时。」

喔。是因为前刅神。还有神灵魂魄的事。

我眨眼,流利的把沝栬和光影族送回。然後说,「我不喜欢太多人打扰我的休息时间。代表者全到,这让我很不愉快。」

「你们的愿望都起自於白与黑,或是由於主神所创到的世界本身。你们一起堵我的原因基本上我都理解,不过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更不开心。单宇,小心我和黑昙亚串通一气,到时你只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褚疯子。」单宇笑,「我就是好奇你为什麽知道我呢?」

「愚蠢的问题。」五个字回送,白与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使我很头痛,明明就知道发生什麽事还不来救驾。哎呀,不行不行。我舒口气继续,「女王和黑昙斯、坠夕和子乌、景罗天和殊律耶恩,可以说下堵我的主要目的吗。」

「被逼来的。」

黑昙斯与坠夕秒答。

现下更明白七七八八。想知道我的弱点啊。可是,我会越来越没弱点的。你看,我的心情现在已是心如止水般澄净。再陪他们玩下去,不知道会怎样呢。嗯,真是越来越期待之後的发展了。反正反正白与黑那群死没良心的竟敢把大魔王丢进狼群还不来搭救。

那就、继续崩裂、毁坏吧。

当然表面上的我已经属於面瘫了。光影族也听不到我的真心话。全都是这场游戏的必然结果。我心里暗笑,静静走到黑昙斯的前方。

「既然是被逼来的,黑昙斯及坠夕,请你们离开风之白园。」

他们也没反抗,就这麽消失於白园。

我转向子乌和人族,「你们呢。」

「不走会怎样?我们若走又怎样?可不可以请你回答呢?」

人族笑得开朗,背景却有种发黑的嫌疑。

「不走我会再次请你们离开。」

霹雳啪啦。

喀喀。

咚咚。

砰。

乒。

乓。

欸,我是不是碎掉了呢。但心情超好又是怎样。

我突然懒得管这群群聚的代表者。抽出移动阵,甩下。他们本想拦截却各个拦截不能。对嘛,一开始就落跑不是很好很简单心情超赞得吗。

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褚冥漾。』

谁呀。呵呵。呵呵。呵。

『别忘了你自己说过,一定要让竞技赛顺利结束。你说,你会给所有人一个结果。大家都在寻求的结果。不是吗?』

闻言,我轻飘飘得走到观战台。坐下、撑着头。我旁边坐着白夏,他瞄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回。

「你还能撑下去吗?」

「只要他们不要太白目就好。」

「那很难。」

「彼此彼此。」

语落,我起身、缓缓移到观战台正中间,并渐渐步出观战台。

『我褚冥漾宣布,二轮战开始。看在各队相亲相爱的情谊,我决定二轮战初赛更改为五日荒岛求生。各队等会都会收到指定项目及加分项目,请好好商议派哪三位参战。於十分钟後在主会场集合。』我语气严肃而毫无情绪可言。顿了顿,我又言,『医疗班请在定点待命。』

白夏似乎叹了气。

我朝他摇摇头。意义不明。

前璨神在耳边发笑,而我借着精灵之力悬浮在上空。

『褚疯子啊褚疯子,你真是温柔又坚强的疯子啊。』前璨神低语,尝试压住笑意却徒然无功,『汝是否为圣母系之疯子耶?』

听完这赤裸裸的讽刺,我只耸肩。

看着脚下的人越来越齐,我再往前踩踏几步。

「谁是圣母。」

喃喃自语。心里却不是很在乎,我降下在参赛者的正中间。

人数我连清点都没清点,只是自顾自的说,「这次的规则很简单,不要偷吃步、不出贱招,在五天内完成任务想办法回来主会场,就行了。那麽去冒险吧,各位参赛者。」

「至於怎麽去,当然也是你们参赛者的问题。写有任务的那张纸,我记得有写地址。那比赛开始,我先去那等你们罗。」

好像有人骂脏话。

管他的,反正这就是围堵我的回礼。轻点前方,倏地拉开一条细长的缝隙。我闪身进入。那条缝隙迅速合拢──

这里是我属意的地点。

虽然现在就拿出来有点过早的嫌疑,但是我觉得越早有冠军相、後头的竞争将更精彩。

我一拍旁边的树干,『宁静的守护之树,最终与最初的轮回将由您继续照看。以吾褚冥漾之名,愿您永世安康。於裂缝之中,将涌现生机。』

树枝缓缓摇动。

我听到了歌声。

风吹吧吹水流呀流

将未传达的语言带到远方

不是谁的错就这麽遗忘吧

孩子的未来应与世界共舞

你就安稳的安详的沉入梦中吧

我会守着你即使回忆褪色剥落的颜色斑斑......

然後,有人以军刀抵着我的下巴。

「褚疯子。」

「单宇,不、是神兽大人。」我丝毫不在意军刀对自己的威胁,「虽然您是神兽但是请不要把所有事当儿戏好吗。这样在下会以为您的童年没有亲情的温暖。」

「每次听到你说话不知道为什麽都会让我越来越火大,是你的特殊技能吗?」

「大概如此。」我打了呵欠,指着前方,「白与黑也会来帮我监视比赛,因为这次比赛场地实在太大了,您说是吧。」

「你在......想什麽?这里可是裂痕呢,如果染上鲜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单宇深吸一口气,难得认真的神情却只让我这个面瘫想笑。他说,「你到底想怎样,褚疯子?」

我推开军刀,满不在乎锋利的刀刃。

走了几步,跪倒於地。

「让这里染上鲜血。就是我的目的。」

这样。

是否能祭奠残存於这的亡灵呢。

黑的夫妻,双双坠入裂缝。借此做为人力柱巩固原世界及守世界的平衡。黑昙亚在原世界忙的,也是为了这裂缝的事。将被遗忘灵魂一个个送走、将一个个不被需要的痕迹抹平、将无法在原世界顺利存活的种族铲除,以祈原世界不会因内部扰乱而导致失衡。

我不是圣母。

对。

我只是刽子手罢了。

看向原本身处原世界的神兽,我没对他感到内疚。他也许再也回不去原世界了,可惜从一开始我就是为此而让他成为代表者之一的。

「褚冥漾你......。」

「我没有您想像中的温柔。」我打断看来是第一次受到心里创伤的神兽,「我也没有您想像中的坚忍不拔,我只是平凡的一芥草民。然後,这就是我的人生必经之路。」

人性之恶,莫过於自私。

身为大魔王,我褚冥漾当然是很自私很自私的呦。我只想到我所企望的未来,才不管其他人的归属问题。如果主神造万物时给了人族自私的话,不知道祂有没有记得把自私分给其他种族呢。不然,种族大战会一直一直重复下去。

你看为此我都舍弃一路陪伴我的米纳斯,她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把她转送给别人。为了能把坎因使用得更为顺手、为了能使用变成幻武的乌鹫,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把她舍弃了。

这就是人族。

我是妖师。但也是人族。最近不小心偏向主神。或者说,白与黑之类的。

单宇。神兽。

您无法理解我而称呼我为疯子,那我该称呼您为什麽呢?

「Home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