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去經年 — 復興三村（貳）

张婉秀一派优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铺了一道光复胜利的荣光，脑子不停回想早上抗战胜利的一刻，可惜好姊妹们不在场，陈孝正那张逼机啦吧的脸，要是看了心情肯定会好上三天，实在是该举国欢庆的。她骑着脚踏车在巷弄里左弯右拐，微风吹透了她的制服，全身沁凉畅快。

「他妈的！有种招惹我们的地盘就别跑！」一阵犀利的叫骂声从巷子里传来。

张婉秀瑟缩的楞了一下，脚踏车停了下来。

一帮人马从巷子那头冲出来，整个巷弄突然变的滞闷，华盟的人正追杀着庙口那帮人，拳打脚踢的场面让张婉秀不忍卒睹，一帮人马轰轰跑过，她的脚踏车不经支使地倒在一旁，她蹲下身去，极力避开血腥暴力的画面。

「小心！」婉秀听见了一个男生的呼喊。

小心什麽？她压根不敢抬起头来，哪知道该小心什麽？

只听见吧擦一声，一只手握住了飞向她的木棍。

婉秀抬起头，发现李华生正盯着她。

「你没事吧？」

婉秀点了点头。

李华生转头对着华盟喊道：「别追了，让他们走吧！」

婉秀将脚踏车牵起来，整了整衣服。尽管早就知道李华生这号人物，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李华生面对面说话，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吓到吧？」

「还好。」婉秀客气地微笑，「还好」只是一种客套。

「哦，我送你回家吧。」

「什麽？」婉秀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华生要送她回家？

「你们先各自散吧。」李华生挥手示意华盟的那群人，他们莫名其妙的吹起口哨，笑盈盈地盯着婉秀，彷佛有什麽值得开心的事情似的。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就行」婉秀礼貌地点头。

「这怎麽行呢」李华生抢过婉秀的脚踏车「做为一个绅士，送女孩子回家是必要的礼仪。」

听见李华生自号「绅士」，张婉秀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怎麽，很好笑吗？」

张婉秀见华盟的那群人不在，只剩下李华生和自己，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你不是复兴三村人称小霸王的李华生吗？」婉秀试探地问。

「是啊，那又如何？」

「我可没听过爱打架的绅士。」

「我打架是为了伸张正义，伸张正义的绅士，不是很帅吗？」李华生一脸骄矜自傲。

「你也未免太自大了。」

「事实胜於雄辩。」

「所以你为什麽这麽爱打架啊？流血受伤很好玩吗？」张婉秀认真地问。

李华生歛起了笑容，认真思考要怎麽回答。

「其实打架并不只是逞凶斗狠。」李华生看着张婉秀。

「所以是为了什麽？」

「为了让别人怕我们。」

「眷村小孩不是活该被别人欺负的，只有反抗才不会再被欺负。」

那一刻，婉秀彷佛从李华生的眼神里看见一个受尽伤害却不服输的灵魂。

那是李华生心中的正义。

「我家到了。」

「那我就送到这了。」李华生将把手让给张婉秀。

「谢谢。」

「今天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介意。」张婉秀摇了摇头。

「再见。」

张婉秀牵着脚踏车往家里的方向走去，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李华生在後面呼喊。婉秀转过身去。

「欸，你叫什麽名字？」

「张、婉、秀。」

婉秀的声音在巷子里清晰可闻，西斜的夕阳在她身後，娉婷的体态轮廓透着光晕，李华生看着牵着脚踏车的少女，属於她的三个字清晰的烙印在脑海里，带着格外清晰的印象。

两人分别在巷子的一侧道别的时刻，在张婉秀的心中，那是她第一次透漏名字给李华生的时刻。在李华生的心中，那是他第一次大声呼喊，寻问女生的名字的时刻。

陈正国从开了一点点隙缝的窗帘端望着两人。

窗帘放下，钢琴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