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纪常安家果然是黑道,这种装潢摆设怎麽想都不是平民老百姓的。

昨晚想了很久才想到捷克是她最爱的泰迪熊产地,只是她的脑海为什麽在那瞬间只想到杰克与豌豆……总之,今天见到纪常安,肯定又被调侃了。

今日纪常安所谓的菲佣侍卫不在,是另一个年轻的外国女管家带她进去。

黎苡霏咽了一口口水,沿途一座座绝伦精美的花园,让她的心里不自觉的浮上叹为观止四个字。

这年头黑道的派头还真大。

终於,走上透明水晶阶梯来到一扇门前。「这是少爷的琴房,请进。」

黎苡霏不习惯地点头,接着才怯生生地敲了几声门。「纪常安,是我,黎苡霏,我帮你送讲

义来了。」

钢琴声骤然停下,纪常安开门时地不悦表情解释了一切,她随手将他推进去,接着一股脑儿地将讲义塞到他手里。「老师要我拿来的,我走了!」

语毕,黎苡霏尴尬得笑了声,转身便想离开。但纪常安异常冰冷的手却拉住她。「你到底在紧张什麽?」

「没、没有啊。」黎苡霏急着想挣脱,却怎麽也挣不开他看似随兴的力道。「今天有我想看的节目,回家不能迟到。」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藉口,溜出嘴边後却让黎苡霏想挖个洞给自己跳。

纪常安表情不屑,松开她的手,淡漠的声音带点无奈:「已经有你一个笨蛋,别把我也拖下水。」她就知道纪常安不相信。

「对了,你会弹琴吗?」黎苡霏开始东张西望,想找到些化解窘境的话题。

纪常安仰起头,眼镜下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略是疲惫,但转眼间又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如果我不会弹,那弹琴的是那只大肥猫吗?」

黎苡霏目光放远,窗口栀子花盆栽旁,一只碧眼白毛茸茸的波斯猫正在休憩,高贵优雅的姿态如主人慵懒典雅,像极了天鹅湖中的公爵。

「你家养猫?」她仰起灿烂的笑容,唇角绽放出一朵温暖向日花,步伐都轻快不少地往那只波丝猫移动。

「好可爱!」她伸出两手的食指,想逗弄它,但纯色羽绒的贵傲似乎与她是不同的世界,连头都不抬。

黎苡霏弯下眉,蹙起眉:「它怎麽都不理人?」

「它是母亲从法国带回来的,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纪常安只手捧着头,忍不住笑出声。

「咦?你不是说他们都在捷克?」黎苡霏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滑向钢琴的纪常安。

「早上回来的,所以我才请假。」纪常安不以为意的回答。

「你不是病假吗?」

「她一回来我的头就痛了,还不算是病假吗?」纪常安边回答,修长白皙的手指边在钢琴黑白键中间打良着,在空中来回游荡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放下。「你学过钢琴吧。」

黎苡霏愣了一下,反覆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不能理解:「你怎麽知道?」

「看就知道。不过,你学不久吧,而且已经很久没弹了。」纪常安翻了翻乐谱,终於落在一个乐章。

「你是算命的吗?」黎苡霏嘴角一僵,国小时确实有学过半年钢琴,不过後来没天分到老师都放弃了,所以才没接着学。

纪常安没有接着回答,只是按下熟悉的给爱丽丝,温暖的、轻轻的、哀愁的情绪,在旋律中蔓延开来,眼前彷佛有那一年,有一位叫爱丽丝的神秘女孩,在贝多芬的心里留下足迹。

纪常安格外细腻的眼神落在琴键上,这是她从未看过的,她从不知道纪常安会弹琴,还是如此精熟,印象中他似乎连音乐老师指定要交的作业都会撕碎丢入回收箱。

「黎苡霏,你有什麽梦想吗?」在暖暖的南风吹起碧青色帘子时,他沉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为什麽突然这样问?」黎苡霏有些摸不着头绪,犹豫了会,十指紧张地交叠,声音转细:「那你不可以笑我。」

「……我想当护士。」她弱小如蚊蚁声音在纪常安耳畔落下,原先以为他会以一贯不屑的态度骂她笨蛋,别想太多,可他却浅浅地漾出一抹笑靥。

他浅浅地,对她微笑。

黎苡霏有些愣住,只是听纪常安清晰温和的声音回答:「这样很好,那你接下来会读护专吧。」

她点了头,接着笑起:「谢谢你。」

「那你呢?」

「我要回捷克了。」

一阵又一阵清凉的风吹上青翠色草地,好似风铃在耳边一样,令人心神怡然。

飞盘在空中短暂自由後,被黄金猎犬咬着。摇着尾巴,绕着黎苡霏打转,似从未剪过的长毛搔着黎苡霏白袜上的小腿,她却不甚在乎玩了起来。

轮椅上的纪常安在青青树下休息,单手撑着头,淡淡的笑起。

「你也有养狗?」她边被逗得笑,边问。

纪常安顿了许久,眼眸里泛起一圈涟漪,似想说些什麽,最後还是摇首,简单的回答:「是流浪狗,捡回来的。」

「纪常安,为什麽你家要有这麽大的花园?」黎苡霏回头,不管纯白衬衫染上了泥尘,开始捡地上淡樱色花瓣。

「这里以前是奶奶的房子,小时候为了照顾生病的奶奶我一个人回到台湾,不过前几年奶奶离开了,这里就剩我一个。不过毕业後,我也得回捷克,这里就荒废了吧。」

「那我来帮你打扫吧。」黎苡霏抱着黄金猎犬,不以为意地回答:「这样你回来以後,还是可以住在这间有奶奶回忆的房子。」

纪常安意味深长地叹息,抬起头,却见到漫天飞舞的花雨,黎苡霏捡着花瓣双手也止下动作。

轻柔的风下起一场温暖的花雨,雨中,有淡淡哀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