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樓下的電梯情結 — 21

「这是含水的硫酸铜。」余泫眉一抽。

我一愣，还处在很懵但不萌的状态。「……你说什麽？」

余泫低头望了我一眼，我真希望那沉浸在他眼底的波动是毫无情绪，可惜不是，那是一种名为『柴巧昀真的是大笨蛋』的不以为然。

我还在希望他把那个在我听来似曾相识的名词再重覆一便，要不说一下化学式也行。然而余泫只是很缓慢地将那瓶痔疮药罐盖上，再很缓慢地将它放回原处，让我打从心底深深觉得那个痔疮药罐非常神圣。

「呃，你应该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嗯……就是我说你有痔疮的那件事。」我有点紧张，天啊我竟然把硫酸铜当成了痔疮药！

原来没文化的下场就是这样。

余泫没回应，是的，他连哼一声叫一下都没。

显然余泫觉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他不会是准备要揍我了吧？

我尴尬，超尴尬，只好很闷地继续说：「我早就说我自然科真的不行，尤其是化学。」

余泫看着我没什麽表示。

我也看着余泫，看着看着突然天外飞来一个重点，对没错，就是个飞行重点，而且还不偏不倚地击重了我。

我发现了个重点。

「而且啊，」我说，「你不觉得奇怪麽？为什麽要把硫酸铜放在痔疮药罐里呢？这样当然就会让不知情的人误会成痔疮药啊。」

我说得理直气壮，连我自己听来都觉得这个反驳棒呆了，都想相信自己了。

我等待余泫赞同我的话。

但余泫好像就是无视我那闪亮亮反驳的样子，他静静地说：「是不是痔疮药罐有那麽重要麽？」

「呃……，」我语塞，那是一种本来有千言万语但吐不出个字来，又只好全部咽回喉咙里的憋屈感。

「好吧，是没有那麽重要。」

我觉得有关痔疮药罐的话题还是让它随风逝去好了－－反正余泫不太介意我曾经认为他有痔疮，我豁达的，他不介意，我也就不追究了。

於是我开启了另一个重点。

「可是你不觉得我做这个比赛很不适合麽？」

余泫瞄了我一眼，「还好。」

说完余泫便开始审视旁边架上的化学药品，虽然那些罐子清一色都是痔疮药罐，但我知道余泫肯定和这些药罐们心有灵犀，认出了硫酸铜以外的化合物同胞们。

我望着余泫的身影，他忙碌，却专注，那不是与世隔绝的距离感，而是处於尘嚣中却依然不改的专心致志。

或许描述的太抽象了，简而言之，余泫现在看起来，是一只离我咫尺之距，触手可及的littlebee。

忙到，有那麽点儿迷人的littlebee。

我甩甩头，不不，这想法太可怕，太令人惊恐了！而且彻底偏离重点轨道了。

我向余泫提出了这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麽？我上次期末考理化考了７９分呢！这麽烂怎麽做比赛？」

「比赛并不看期末考成绩。」余泫答的精辟，恰好抓住我的语病。

「唉，」我气结，「你是真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假不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什麽意思？」余泫从一堆痔疮药罐中抬首。

「……。」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方才告诉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无知。

为什麽又要让我体认到我和余泫之间的代沟，明明我已经体认过好几次了不是麽？

「我的意思就是，」我强调：「我的理化成绩太烂了，不适合做自然科的比赛。况且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比赛是要干嘛，这间教室是要做什麽用的我也不明白，总不能毫无准备的去比赛吧？这根本就是裸着上沙场只拿着内裤当武器啊。」

余泫的嘴角微微一抽，刹那出现了极其隐忍的弧度。

但只是惊鸿一瞥，他的唇形很快便恢复成无波无澜。

然而我觉得还不够，我应该替我这番不想比赛的理由做个首尾呼应才是。

所以我就来了个ending，增加强度，多点力道。「总而言之，我真的不适合比赛，我会扯你後腿的，真的不适合的。」

过了好半晌，余泫才说：「其实不会。」

「……咦？」我没反应过来。

「你其实不会不适合比赛。」

我瞪他，「你该不会在说所谓的场面话吧？」

「不是场面话。」余泫淡淡地说：「我是真心的。」

余泫的真心表现得太云淡风清，就像用水墨在画纸上撇了一笔，告诉我那是彩虹一样，我是存疑的。

但还是挺开心来着，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想这大抵就是某种被肯定欲的展现吧。

「关於这比赛的一切，我会告诉你的。」余泫拿起桌上的锥形瓶细细研究。

「呃，那有没有说明书或报名表之类的？」我弱弱地发问。

别忘了我和余泫之间那难以跨越的鸿沟，那可是好几秒差距的距离啊，都超越光年了。

因此余泫就算跟我说明了比赛，在我听来可能也只是几声雷击，不仅没懂，还被电得晕头转向。

「说明书？报名表？」余泫的眼睛先是泛起疑惑，再转为决绝。「没有。」

我不相信，也不会相信。「怎麽可能？一般比赛都会有吧？」

「主办单位还没发下来。」

我傻眼，余泫肯定唬我的。「还没发下来？那这到底是几百年後的比赛啊？」

余泫又拿起旁边的蓟头漏斗，答得很是轻松：「十二月的初赛，三月的复赛。」

我内心是十万个为什麽爆炸的感觉，「现在才七月欸，为什麽这麽早就要准备？」

余泫不再玩弄那些化学物品了，他抬眼，眉微扬，「你该不会以为，这是那种拎着铅笔盒走进考场，再拎着铅笔盒走出来的比赛吧？」

我很诚实，「当然不是。」

怎麽可能有这种比赛？又不是比谁拎着铅笔盒的姿势比较美。

等等，难道这世上所有比赛，对余泫而言就是拎着铅笔盒走来走去的过程？那中间那些试卷题本又算什麽？

果然强者是不一样的，思维简直不可理喻。

余泫望着我有些微滞的脸，不予置评。「总之你先去看一些科学书籍吧，有关物理原理，化学反应之类的。」

我真想回说叫我去看那些书还不如直接把书塞进我大脑吧，我这辈子唯一看过的科学书籍就只有小学六年级时曾在我们国小风靡一时的『科学实验王』而已。

那还是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