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附近的医院後,霍斯宇便要韩奕炘先回去,他看郑蓝那副模样至少也要打个点滴才能回去,这样一来会花费不少时间,就让他先走了。

因为身高差距的关系,他向前微微倾身,让她的一只手臂可以勾住他的脖颈,他也抓着她的手臂,好让两个人能够方便前进行走。

一直走到了急诊室,他才将还在昏睡的郑蓝抬到病床上躺着,随後转过身打开她的包包,看她的钱包里有没有随身携带身分证和健保卡。

果不其然,护士过来了以後给她打了一瓶点滴,说是打完了就没事了。离去前还拿了一张缴费单给他。

他站在病床前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想起她充满防备时的神情,最後他歛下眼,看着那张缴费单。

「看来奕炘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来帮我散财的。」只不过一个晚上,就让他花了三十五万多。

只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虽然他们每次见面时总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但他还是觉得她没有表面上来的那样无所谓。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比其他女人都还要来的坚强,甚至固执。

想到这里,好像意思就是她这个人很特别似的。嘛,不过却是被他归类为奇葩那类的吧。

不知不觉,他微微扬起了唇角,最後转身出去,拿着缴费单去缴费了。

等霍斯宇回来病房的时候,就见郑蓝已经坐了起身,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她抬头看见他的时候,眼底很明显的闪过一抹惊讶。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淡淡地问,顺便递给了她一瓶还温热的奶茶。

喝了太多久的後果就是酒劲来了,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痛,她现在也没那个心情和眼前的人来个唇枪舌战,接过了奶茶,她才开口问他:「我怎麽会在医院?」

「发烧,说你应该是得了最近的流行性感冒。」

郑蓝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很偶尔抬手摸了摸温奶茶的瓶身,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於是两个人之间就这麽沉默着。

两个人的沉默到她手里的奶茶已经冷掉的时候,他才不疾不徐的收起手机,抬眼往她这边看了过来,语气温和,却也听不出什麽情绪。

「打完点滴之後,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没家。」她这句说的飞快,她才刚说完就忍不住懊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她居然对他说出了一个她很多年来都不愿意提到的东西。

果然,他眼底沉了沉,问她:「什麽意思?」

「没什麽,你就当作什麽也没听见就行了。」她的嗓音有些冷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还在作祟的关系,她心底隐隐害怕若他继续追问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和她接触过几次,他现在也能大概摸得清她的脾气了,她若不说,那麽就算是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开口。

所以他就索性顺着她的意思,也很乾脆的不追问了,反正他也没有特别想要探讨别人的隐私。

「我刚帮你办手续的时候看了你身分证後面的地址,距离这里不远,我会先送你回家。」

「就跟你说不用了,你这个人怎麽这麽卢啊?」她抬眼瞪他,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没那麽好摆脱。

可就在那一瞬对上他的眼时,即使他眼底那抹关心极浅极淡,她却还是看见了。说不清从心底深处突然翻涌而出的感觉是什麽,她有点恼怒,尤其是看见了他眼底的关心。

「那个住址现在住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住在那里。」

「那你现在住在哪?」面对她的坏脾气,他也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性子极好的问她。

「借宿在朋友家。」她怀疑自己若没说出个答案,霍斯宇是真的会这麽和她耗下去。

看见他一脸认真的似乎在思考些什麽,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摸了摸手里冷掉的罐装奶茶。「你也不要想着要我朋友来接我,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我那些所谓的朋友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所以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霍斯宇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就只是注视着她,彷佛要把她看穿一样,一双黑眸里还带着一些若有所思。然後他从附近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她身边。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他低沉温和的嗓音,又好像是错觉一样,带了点循循善诱,带了点几不可闻的叹息。

「郑蓝,其实你可以多依靠人的。」把自己关在一个世界哩,强制封闭了所有的感情,这样太累了。

她忽然有那麽一瞬间想朝他大叫,想朝他发泄自己内心里的不满,想朝他吼他到底了解她什麽了?可是那种行为是弱者才会有的表现,她不想,也不要。

所以这些情绪和想法压抑到了最後,她也只不过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目光不知道落到了何处,过了很久,才听见她喃喃的说:「我试过,但失败了。」

她也有过单纯天真的时光,只不过在那个恶劣的环境下,身边的每个人的心态多少都有些被扭曲。她也不是没有信任过其他人,就像是她小的时候,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帮助过人。

「我是孤儿。」她没什麽表情的看向他,他似乎有点惊讶她突然提起自己的事情。

「在我们这里的孤儿院,里面的孩子有很大一部份都是被抛弃的……我也是其中之一。」似乎是想起了当时,她平淡的语气才有了一些起伏。「在那里的大家都不会互相交谈,有的只是争夺。在那个环境下,到达了那种地步,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你要我多依靠别人?」她的眼底此刻不再掩藏着情绪,她的眼底盈满了悲凉,让他忍不住心一紧。

她将毛衣的领子往下扯,让他看清了她从左下的颈子有一道伤痕延伸下去。

郑蓝看着霍斯宇眼底的惊讶,对他的这种反应早已见怪不怪。她扯了扯嘴角,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然而她说出口时,却异常平静。

「这道伤疤一直延伸到我的左胸口,当初这伤被刀划得极深,我甚至连命都差点丢了。」她冷笑。「你看,这就是我相信人的代价。」

她只不过才刚尝试相信人性,却落到了这种地步……

依靠?她想都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