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值梅雨季,连日的雨让靠近窗户的墙因雨水的渗透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延伸到地面。房间的灯还亮着,房间的主人也还未休息,外头依旧下着大雨,在该是熟睡的凌晨四点突然响起急促电话铃声。慕一扬,刚整理好明天报告用的资料正要入睡,他疑惑的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是员警,向他通报爸爸发生车祸。

抓了外套,连伞都忘了拿,连忙打车赶往离家不远的医院。

老爸这几天借了自己的车说是要去找朋友玩,天知道是不是不熟车况而出了车祸,慕一扬边猜测边仓皇的跑进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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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个中哭闹声此起彼落,往更里面的床位看去,只见慕爸爸左手打着石膏,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精神倒是不错。

「老爸你还好吗?」

走到病床旁拿起桌上的卫生纸擦着脸,慕一扬因为没打伞肩头都湿透了。慕爸爸指指自己的左手,精神的回答道。

「还可以啦!手骨折而已,天雨路滑,看不清楚路啊,一个不小心就自己撞到路边的电线杆啦⋯你的车子稀巴烂呦⋯」带着台湾国语的腔调。

在鱼市场工作的他,总会起个大早趁天还没亮时,自己一人到港口批货,五十几岁的他身体硬朗的很。

看到老爸还能精神的对话,慕一扬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看你蛮有精神的,吓死我啦,你就暂时别工作,待在家里休息吧。」

人没事一切都好,但撞坏的是慕一扬为了上班路程买来的二手车,因为租屋处在离市区稍远的地方,附近并没有公车路线,将车借给爸爸的这两天,慕一扬都是先搭计程车到市区,再转公车上班的,看来这阵子得省点来补贴交通费了。

「不然我的大货车先借你开去上班啊?」慕爸爸认真的帮忙想着办法。

「不用啦⋯」开货车上班那画面⋯光想就觉得好笑,再说公司停车场也没那麽大

的空间停他的大货车啊,叹了口气,看来转车的日子必需在维持一阵子了。

替父亲到警局作完笔录後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再回家换衣服的话上班肯定迟到,看了看路边展示橱窗反映出穿着棉裤加短袖的自己…慕一扬心想,大半夜匆匆忙忙出门的人,能期望他穿西装打领带吗,就决定穿这样去上班了,应该…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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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扬你穿这是什麽啊?哈哈哈哈哈哈!!」首先开笑的是办公室之花佩佩。

果然,手上还提着刚买的早餐,一副回到自己家的样子,实在太可疑。於是慕一扬费了一会的时间向同事们解释事情的经过。

「如果我是你,今天就请假回家睡觉啦,你真是个工作狂。」这是同事们给慕一扬一致的评语。

工作对他来说就是维持生计,要在社会生存必须做的事,也不需要有特别积极表现,就是尽量做到最好,然後等月底到了,领钱,然後又是一个月的新开始;虽然被骂的机会不算少,却也不会造成挫折什麽的,他只是认分的做,始终觉得自己与其他人差不多,却总是被人说是工作狂。

「而且你明天还要去南部出差不是吗?从你家坐计程车去很贵的」

「你们随便个谁载我去啊…啊!」突然想起上周同事们约去泡温泉,但是自己因为出差而不能去。

「一扬抱歉啦,时间太不巧了…」

今天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运,唉。在这里愤恨所有好同事为了温泉抛弃自己也不是办法,慕一扬必须马上搜寻新的适当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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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拜托⋯」

「都说了我明天有事,你找别人帮忙吧。」白澄均拨了拨稍微挡住视线的浏海,黑色的脑袋瓜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依旧盯着桌上的文件。

「不行⋯只剩学长能帮我啦!其他人都没办法!」

极大的哀求声引来办公室其他人员的侧目。受不了噪音,白澄均按了按太阳穴,挥挥右手,做出像在赶走扰人小动物的手势。

「慕一扬,你好吵,可以等下班再说吗?」白澄均皱着眉头不想搭理对方。

慕一扬身高目测180,随意穿的便服也遮不住挺拔的身型,一头染过的咖啡色头发搭上端正的五官让人不经想多看几眼,这样的比例说是模特也让人心服口服。今年恰巧进入了与学长白澄均相同的这间公司,此刻这位模特先生正对自己的上司兼学长死缠烂打。

双手放在桌面,从白澄均的电脑後方探出半颗头,琥珀色的眼睛充满哀怨,就在双膝几乎要跪地时,坐在椅子上的人终於无耐的开口。

「哎、可以是可以,不过早上就要出发。」

眼前的人都这麽用力的拜托他了,白澄均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哇!!谢谢啦!太好了!」

「明天八点我去你家楼下等你,先跟我去办事情再载你去车站,这样才顺路。」

能搭到车怎样都好,终於得到对方许可的慕一扬激动的用力抱了一下白澄均,力道之大,西装不仅歪了一边还被压的皱巴巴,手上整理好的资料也散落一地,白澄均眼睛睁得大大的,被这举动惊的愣了好一阵子,嘴还没合拢,罪魁祸首已经开心的一蹦一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工作,这场名为慕一扬的暴风雨暂时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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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慕一扬整理完明天出差需带的衣物,将行李箱及公事包放在门边,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拿了瓶啤酒,将头枕在床边,坐在铺了木板的地上看着电视,刚洗好澡身体热烘烘的,配上冰凉的啤酒,享受大叔级的幸福。

这个住处从慕一扬大学时期就开始承租,房间虽然不是太大,但一个人生活也绰绰有余,整整五年,这个房间有的回忆太多,其中也包括和学长白澄均。

在慕一扬的记忆里,白澄均非常守时、正经八百,生活规举到让人觉得⋯无聊;白澄均是慕一扬大学一年级时在书香社认识的,一开始加入社团只为了学校的必修学分,然後顺便滑滑手机打发时间,在社团看过的书大概只有漫画和杂志了,无聊时就开始发呆,侧趴着看向右边窗外,当时窗边的位置坐的正是三年级的白澄均。

慕一扬趴在桌上,静静的盯着,那个人全神灌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就是一些翻译小说或教科书啦那种有人拿枪抵着他的头才会看的书,思春期的男性怎麽可以不看playboy⋯嗯playboy太落伍吗?不然壹周刊也可以啊,或是在手机里下载几部黄片⋯呃、算了,白澄均要是真的这样做,也就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了。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注视着对方呢?第一次搭话的原因又是什麽?毕业後的不告而别又是为什麽?想不太起来了,回忆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就连为何会思考起这些问题也忘了,带着片段的思绪与记忆,慕一扬阖上眼皮,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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