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下床。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昨晚是哪时候入眠的了。

我整理自己,用桌上的遮瑕膏轻轻地覆盖住双眼下的黑眼圈,然後深呼吸一回。

我又去了和白雨云第一次遇见的早餐店。

呆呆看着大门上贴着一张有写〝出租〞两个大字的红纸,我蹲了下来,发呆了好久。

『你怎麽在这?』允允穿着便服从旁边走过,蹲在我旁边。

我盯着他不语。

假如白雨云真死了,那允允究竟承受了多少?

『你看过笔记本了?』

我轻轻点头。

他苦笑,笑中带了点哀伤,然後落泪。

『超瞎的吧……我以为这只有在报纸上能看到。』他垂下头,擦泪。

白雨云,真的不在了……

他抬头,露出惊讶表情:『你干嘛哭?』

我摇首,拼命忍住哽咽,「对不起,是我害的,如果我没有出现,一切就会很好的……」

『不是你的错。』

「为什麽?我明明……」

『我和白云之间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我能好好的处理这段感情,也许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吧。』他苦笑,无奈摇头。

他看向我,『可以帮我完成白云最後的愿望吗?』

〝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完成他最後的愿望。〞

「好。」我点头,「我该怎麽做?」

他沉默,过了片刻,露出了好久不见的酒窝笑容,『我们绝交吧!』

白雨云的愿望是──要允允跟我切断所有的关系。

允允说了,不是我的错,可是为什麽我那麽愧疚呢?为什麽我要被迫失去一个朋友呢?

一整个晚上,一堆问题在我脑子中不停不停地转。

隔天,手机里有封简讯弹出视窗,我拿起一看,里面的五个字却让我惊得动弹不得──

〝杀人犯去死〞

我是……杀人犯?

我摇了摇头,镇定了自己繁杂的思绪,关机,然後出门。

我走在平常必经的路上,一切景物都一模一样,只是感觉有什麽变了,变得很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不自在。

『哟……她来了耶!』我一进到班上,平常那些执着於读书的同学竟抬起头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

『怎麽还敢来啊!?』

『杀了人怎麽没被关?』

『也太可怕了吧……』

同学的辱骂声荡在我耳边,我却什麽都没办法反驳。我先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将撇向了另一边,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然後跑出教室。

我明明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却不了解自己在委屈些什麽。

我本来就是个间接杀人犯。

这事实啊!

我走在街道上,想回家,却发现钥匙不在身上,只好跑到咖啡厅。

我没有向苡嫙姊坦承任何一件事,只是静静地哭,然後冷静。苡嫙姊什麽都没问,也只是静静地听,我知道,这是她给我最大的安慰。

『你还终於肯回来了?』

一回到家,妈妈就站在门口前对着我发怒气。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在学校发生的事吗!?』

我不语。

『不开口是怎样?默认了?』妈的眼眶泛红,又气又难过的样子,『到底发生什麽了!?告诉我啊!』

『你什麽都不说,我们怎麽会知道呢!?每次你的事情都是老师打电话告知,我们才知道的,你就不能主动来跟我们聊聊吗?』

「要转学过来的事,你们有问过我吗?」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爸妈。

「我表达了意见,说不想来,你们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吗?」

「每天回家,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在学校的任何一件有趣的事,你们知道吗?」

「我会发生这一切的事,难道你们之前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发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滴下来,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失控了。」说完,跑进房里。

说真的,我很後悔我吐出了那些话,我不应该怪爸妈没有发现我的失常。

人不就都是这样吗?只要我不说,你不问,一切就像海一般地平静,当海一层一层得迭起时,才能知晓自己已经要死於这片恐惧之中。

而我,就是引起这恐惧的真正凶手。

叩叩──

『瞳瞳,有听到我的声音吗?』是妈妈。

『我跟爸爸商量过了,假如你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们会成全,你哪时候准备好,我们就哪时候搬回去,好吗?』

我走下床,去开了门,「我想要,一个人回去。」

妈她一脸惊讶,神情紧张,『瞳瞳,是我的错,我不够关心自己的女儿,不要说这种赌气的话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们,真的没有,刚刚我只是说了点气话。」

『就算这样……』

「我不希望因为我而改变你们所想要的生活。」我喘了口气,继续说:「在这里,爸可以每天都回家,不必跑那麽远。只要我想你们,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爸妈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看似在考虑。

「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