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不知不觉间,几月已过。念云与北王坐於亭中,谈笑风生,她巧笑嫣然,连眉间亦是带着愉悦的笑意。

一阵微风吹过,清脆铃铛声从她身上响起,谁也没有在意这个细节,然而,在暗处,却有一人凭着此铃铛声找到了她。

那人负手身後,风华绝代的身影却是莫名的孤寂。他准确无误的「看」向念云,静静的,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幸福的笑容,看着她那一身灼痛他心的红衣,看着她身上那熟悉的铃铛。

士兵脸色古怪的看着暗处的他,心想:「此人真是奇怪,自从得了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的权利後,竟什麽地方也没去,只每天在暗处『看』着王妃。也不知道他凭着那盲眼是怎麽找来的,呵,莫非是他听着王妃身上的铃铛声找来的?」

他最後一个想法,纯粹玩笑,却没想到那离真相是那样的接近。

「咳咳!」

离云脸色苍白的轻咳了几声,放开掩在嘴边的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跃然现出。感受着手中的湿润,他皱了皱眉,便转身离去了。

「云儿,怎了?」北王奇怪的看着突然看向一方的念云,那方向,显然是刚刚离云所处之位置。

「啊?不,没事。」念云回过神来,却是心不在焉。

*

几年後。

北王允许离云告病还乡,离开前,离云从衣袖中取出一直贴不离身的铃铛──那个当初画中人消失後出现之物。他把它交给一名宫女,让她交付给念云。

离云撑着那重病的身子,回到了当初的桃源之地,然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取下了仍旧挂在墙上的那副空无一物的画,久违的拿起毛笔,题字──「念云」。

那是念云当初所愿,她希望他画下她,并题此字。但他拒绝了,因为真正该题此字的是这画,而她,他早已画过了。

「咳咳!」那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地上绽开出一朵朵的血花。他无力的坐下,伏在桌案上,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轻抚着白画上的字。

意识渐渐消去,在朦胧中,他听到了,那熟悉的铃铛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早已毫无知觉,但他听到了,她撞入他怀中的声音,她哭泣的声音,她念着一声声「离云」的声音。

念云念云,那是她为自己取的名字。

念云,念离云,想念这个画出她,给予了她生命的男子。

即使失忆,她也未曾忘记自己的名字,但为何会忘记了他!?

她没有想到,她离开画纸後无意中留下的铃铛会成为她恢复记忆的契机,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珍而重之,留到现在。

她好高兴,高兴得他付予她的心都快要坏掉了,但看着地上的血迹,她的心又痛得像是被刀子迟凌着,好痛苦。

她紧紧的抱着他,眼泪源源不绝的淌下,似已陷入了疯狂。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他在她特意身上画出铃铛,便是为了知道她在何方。她知道的,有时候她莫名的心悸,是因为他在暗处。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这是男子是何等的执着,执着得让她心痛!为了让她幸福,便自私的不让她恢复记忆。为了「看」着她幸福的笑容,宁愿失去自尊为北王作画,只为得到自由行走於宫中的权利,得以凭着铃铛声找到她。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随意啊,以往就为了看梅,在雪地上站了一夜病了,而现在就为了这种理由弄的自己如此地步。

真傻啊......

念云加紧了抱着他的力道,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血丝涌现,她彷若未觉。

离云举起无力的手,轻抚着她的头,似乎在安慰一个小孩子般,感受着手下人儿的颤抖,他无奈的低声笑着。

「云儿,我由心作画,当天得以让画生灵,便已满足了。」他低声笑叹。

以前,他的愿望是画出生命,如今,他所愿的是听着那鲜红生命的铃铛声,感受着她的生命,感叹着:「这便是他付予的生命啊!」

可惜,以後再也不能听到那铃铛声了吧?

他又笑叹着轻抚了念云的头,手缓缓落下,一代传奇画师,就此逝世。

念云静静的抱着他,彷佛要抱到千年万年之後仍不放手,她紧握着他的手。她仍记得,她未成形前,这双手曾温柔的绘出了她,他的执念与愿望化成了她。时至今日,她仍深深记得他落笔时的细心与平淡笑容下的执着。

她看向一旁空白白的宣纸上,当看见纸上的「念云」时,心中一震,她伸出手,轻抚着它,随後轻闭着双眼,身影慢慢消失,画上的白纸浮现出一道红衣如火的身影,一旁的「念云」二字刻在此画上,是那样的合适,那是她为自己取的姓名,他为她写上的名字。

此画,震撼後世之人,被称为──「天下第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