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屋中。

「若儿,这是怎麽一回事?」宣正愤怒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他这一生膝下无子,大女儿柔弱,小女儿无知。本以为这辈子靠子女发达已是无望,却不经意间发现了柔弱的大女儿竟然聪慧异常。这让他的心里深埋的野心又死灰复燃。

但今晚的事情,他必须问个明白,他的计划,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宣正问完话,却发现一向让他骄傲的女儿竟然低着头不开口,他一股气从胸中直窜脑门,大吼道,「我在问你话!今晚到底怎麽回事!」

宣若身躯震了震,而在门外守着的连伐一听到宣正的怒吼,抬起手就要冲进来,他的责任是保护宣若,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即使是她的父亲。就当他要推开门时,宣若开口了。

「爹,孩儿对不起你。」宣若一说完,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宣正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剧烈的跳动着,脸色涨红,「你说清楚!」

「孩儿……」宣若重重的咬着嘴唇,直至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的牙齿,「玉玺不见了。」

话音一落,出乎意料的,民屋一片寂静。宣正一声不吭,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民屋静的似乎此刻根本就没有人一般。

过了许久,宣若藉着月光,看到宣正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颓废。

「爹,我……」宣若跪着上前,扶住宣正的手臂,想开口解释些什麽,却见到宣正缓慢的将自己的手臂从宣若的手中抽出,两只手扶着膝盖,站起身,走出大门,没再和宣若说一句话,头也不回,那背影像似瞬间老了十岁。

宣若恍如被人点穴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连伐走到她身边,欲将她抱起,她才突然开口。

「连伐。」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在这黎明时分,混杂着窗外的鸟鸣声,不显诡异,却显得凄凉。

连伐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站在宣若身边,也宛如雕像一般。

「连你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吗?」宣若轻声说道,声音细的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连伐听罢,也坐在地上,伸出手将宣若拥入怀中。他看过大笑着的她,看过悲伤的她,看过愤怒的她,看过残忍的她,他看过宣若的很多面,却从没有看到过今晚这般绝望、迷茫的宣若。

今夜的连伐,终於忍不住伸手拥她入怀,只是希望不再看到这样让他心疼到极致的宣若,他宁愿她伤害世间所有的人,也不愿她被伤害。

「连伐,其实玉玺是我故意弄丢的。」宣若静静的趴在连伐的胸前,两手垂在地上,也不回抱,心如止水,缓慢地说道。

「恩,我知道。」

「连伐,其实我根本不想帮父亲夺回宣家。」

「恩,我知道。」

「连伐,其实我真正想做的是,毁了宣家。」

「恩,我知道。」

「连伐,我好累。」

「恩,我知道。」

连着几句回话,是宣若和连伐相识以来,他们最久的一次对话了。宣若终於抬起她的手,无力的环住连伐的腰。

「连伐,我爱你。」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就在宣若以为她可能再也听不到连伐的声音时,她听到他说。

「恩,我知道。」

再说自宣府离开的黑衣人,此时正站定在城外树林中。他将脸上的面罩拿下后,脸上赫然是一道由眼角直至嘴角的伤疤。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擦擦的声响,他转过身,看着站在他身後的男子。

「爷。」连戈单膝下跪,呼唤道。

「起来吧,事情办得怎麽样了?」

「一切按计划行事。」连戈站起身,说道。

「主子。」此时又有一名女子向男子走来,银铃般的笑声,听的人也觉得赏心悦目。

「向晚,你也来了。」连戈对着向晚点了点头。

「当然啦,许久未见主子了,小的甚是想念。」向晚笑了笑,蹦蹦跳跳的走上前一手挽住夏侯於的手臂。

「向晚!不许无礼!」连戈轻声斥责道。

「没事连戈,你也知道她一向这样。」夏侯於摆了摆手,轻笑着点了下向晚的鼻尖。

「可是爷……」连戈还想说些什麽,最後在看到夏侯於的眼神後,闭上了嘴,只是重重的甩了甩袖,叹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向晚松开了挽住夏侯於的手,又蹦蹦跳跳的奔向连戈,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右手在空中指挥着,「走咯!回家啦!」

连戈被向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生怕向晚掉下去,慌忙调整自己的姿势,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夏侯於看着眼前的一幕,愉悦的大笑出声,「走吧,回家。」

宣月躺在床上,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今晚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先前看宣若的反应,书房的火应该不是她放的,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本来自己就已经确定凶手是宣若了,也在想着该做些什麽反击一下,谁知道突然来这麽一出,无意间竟是帮了她一把。

还有,平白无故的一场大火,竟然引来了皇帝的御林军,这两件事情到底有什麽关系?

宣月在床上翻来覆去,怎麽样就是想不通,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就爬下床,打开房门走向地窖。她开始怀念起了竹叶青的味道。

就在快走到地窖时,宣月突然被一把抱起,往来时的方向走,她差点尖叫出声,但在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时,急忙捂住了嘴。

「端木绎!你在干嘛啦!放我下来!」宣月轻吼道,但怕摔下来,只好搂住端木绎的脖子。

「我抓到我的小娘子半夜不老实,你说我要怎麽惩罚她比较好呢?」端木绎坏笑地说道,边说边往宣月的房里走。

「什麽什麽?谁不老实,是谁?」宣月故意左顾右盼就是不看端木绎的眼睛。

端木绎一阵压抑的低沉笑声,震得宣月心里暖暖的,他坐在宣月床边,让宣月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麽晚不睡觉,还想去地窖,我的小娘子你不会又想醉酒了吧?」

「谁是你的小娘子。」宣月撇了撇嘴,一个用力就要往地上跳。

端木绎加重了手中的力量,让宣月稳稳的继续坐在自己怀里。

「你不老实。」端木绎说完便往宣月的嘴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你干嘛啦!」宣月连忙推开他,红晕从她脸上红过耳根直到脖颈。

「说你是不是想去偷喝酒?」端木绎又问了一次。

「我才没……」有字还未出口,端木绎又重重亲了一口。

「好啦好啦,是啦是啦,我想喝竹叶青啦!」宣月恼羞成怒的推开端木绎。

「好可惜,怎麽这麽快就投降了呢?」端木绎假装一脸失落的看着宣月,眼睛还眨呀眨的。

宣月白了他一眼,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好啦,放我下来,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端木绎叹了口气,乖乖的松开了手,但还是让宣月坐在他身边,而自己则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吧。」

「今天的事情你怎麽想的?」宣月挣脱了几下,见拗不过他,也就放弃了,转过头看着端木绎问道。

「你觉得呢?」端木绎挑眉看着宣月,伸出另一只手将宣月掉落到额前的头发拂到耳後。

「我想听你的意见。」宣月拉下他的手,主动握住说道。

端木绎一手扶住她的腿,将她抱到床上躺好,自己则躺在他身边,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前,才开口说道,「书房的火不是宣若放的,另有其人。」

「那你觉得这人是敌是友?」宣月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问道。

「未可知。」端木绎轻抚着宣月的头发,回答道。

「我倒蛮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宣月笑了笑说道。

「别高兴的太早,书房被烧不能代表什麽,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呢。」端木绎轻拍了下宣月的头说道。

「我知道啊,我现在还是个小偷呢!」宣月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端木绎低下头看着宣月问道。

宣月也抬起头回视端木绎,摇了摇头,「我知道该怎麽处理好这件事,虽然我没有十成的把握确定玉玺已经不在宣若手中,但今天看她的神情她那边应是出了什麽纰漏。你就继续帮我追查玉玺的下落吧。」

端木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些什麽,他相信自己看中的女人一定有这个能力可以化险为夷,「天都亮很久了,快睡吧。」

宣月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恩,再见。」说完却看到端木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便疑惑的看着他,「怎麽还不走?」

「我要走去哪里?」端木绎明知故问的说道。

「别闹啦,我好想睡觉,快走快走。」宣月边说边伸手推了端木绎几下。却被端木绎一伸手又拥入怀里。

宣月正要挣扎,却听到端木绎说,「别动,一会就好。」

宣月慢慢放松了下来,头枕着端木绎的胸前,轻拍着他,似是在安抚他。或许,今天不只是宣家出了事情,端木绎是不是也遇到了自己的麻烦呢?

宣月想着,自己这个女朋友似乎做的很不称职,因为被诬陷的事情,最近都没有关心自己的男朋友,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怎麽开口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不开心的事情。想着,宣月紧了紧自己拥抱他的手。

「睡吧。」端木绎说完,松开了抱着宣月的手,并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便抬脚往外走去。留下身後坐在床上的宣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