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皮鞋放进鞋柜後,她走过客厅,却发现母亲单独坐在沙发上,电视正播着今晚的晚间新闻。

「我回来了。」她轻声道。

「你先去放书包,等等下来客厅,我有话跟你说。」

母亲的语调一如往常的平板,却让佟可玫背脊一凉,她应声後就走上楼梯,每一步都算得小心翼翼,不会太快也不至於缓慢,在母亲耐心用尽前即时回到客厅。

不过当她回到客厅时,见母亲沉着一张脸,钢琴烤漆的桌面上放了一张纸。

她坐到沙发上时用眼角瞥一下那张纸,上头依稀写着「旷课单」三个大字。

「这是怎麽回事?」妈妈拎起那张纸,冷声质问:「我打去学校问老师,老师说他上个月就把通知单给你了,你为什麽没有拿给我?」

佟可玫这才想起来那被她遗忘在书包最底层的通知单,原本想说过几天再拿出来的,她後来也忘了。

请假也好,确定旷课也罢,为了能让家长清楚明白孩子在学校的动向,通知单都是要给家长签名的。

妈妈的怒骂声回荡在客厅,不断说着这样会影响她的推甄成绩、影响以後的出路、让她和爸爸丢脸……

佟可玫只是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不断被母亲拎来拎去的那张纸。

--如果有一把火能把那张废纸烧掉就好了。

佟可玫在心底这麽想时,妈妈的骂声终於告一段落:「……别说妈妈没给你解释的机会,有什麽理由和藉口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什麽要旷课!?」

耳边只传来母亲粗重的呼吸声,佟可玫垂下眼,低声道:「我没有理由好说。」

妈妈深吸口气,压抑着怒气:「那你那天旷课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

「……」

「佟可玫!你不会讲话是不是?」妈妈发怒,重重拍了下桌子。「从小我是怎麽教你的?想玩以後长大出社会你要怎麽玩我不管你,但你现在是学生,学生的本分是什麽?

是念书!你不好好读书,居然学坏学生翘课,还让老师寄单子到家里来,如果我今天没收到单子,你是不是打算在你的人生留下污点?你说!你是不是教了什麽坏朋友?」

「我没有。」郑宇钧才不是什麽坏人。

但她的反驳换来母亲更猛烈的炮火,一直到爸爸回家前,妈妈才稍稍收敛了下怒焰。

「待会你爸回来我会跟他说,现在给我去洗澡,然後进房间看书,待会我会过去看你有没有在认真念。」

佟可玫默默地点头,起身离开客厅。在走出客厅前,电视里的新闻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变成了气象预报,她看着萤幕上的英俊主播,有些出神。

「还站在那干嘛?」

身後传来母亲的低斥,她赶紧收回目光,小跑步上楼回去房间。

佟可玫洗完澡後回房就坐到书桌前,怔愣地盯着面前的课本,伸手把头上的橡皮筋解开,手指轻抚乱发,然後再度无意识地旋转、绕圈……

当她的手指微曲,要施力扯断发根时,郑宇钧的话倏地闪过她的脑海--

「你是要把自己头发拔光吗?」

她缓缓松开手,拿起挂在笔袋上的豌豆吊饰,开始胡乱按压。

压了近五分钟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抓起椅侧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那张已经折凹成奇形的旷课通知单。

摊开看一眼上面的日期、班级、座号和姓名,佟可玫轻吐口气,然後果断地将它从中间撕开,似乎还不够解气,她对折又撕、对折又撕……直到通知单变成片片碎纸花,被她一把扔进垃圾筒。

几乎是在她回到座位的同时,房门就被人打开来。

「可玫,你爸叫你下楼。」是妈妈。

她轻轻点头,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她这一下楼,再回到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後了。

隔天当她到了学校,季伊婷还被她眼下的黑影吓了一跳。

「可玫,你脸色不太好耶!」

佟可玫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道一句没事就拿着扫地用具去楼梯做清洁工作。

昨晚爸妈一个小时没休歇的炮火让她到今天早上还是头痛欲裂,搭公车还差点坐过站,她低头扫着楼梯的尘屑,每扫完一层就往下一阶,不断重复。

昨天虽然闹了场家庭革命,还好妈妈没有收回让她放学留下来念书的承诺,想到还可以继续帮郑宇钧补习,佟可玫松了口气。

早自习的钟声响起,她赶忙走上楼梯要回教室,不知是精神不济还是思绪不清,竟在只余最後两阶时没踩稳,眼看就要摔到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