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目前人口约二千多人,在欧洲充其量只是村落,但在南美大陆这种未开发地区,算是不小的城镇了,至少支撑的了几家小酒馆,在海上猫了几个月,早就快憋坏的水手们,一看到那些刻着酒杯图案的粗糙招牌就爆出巨大的欢呼,弗雷德也从善如流,让大卫安排值班守卫的人後,允许其他人自由活动,乐呵乐呵放松一下。

几家小酒馆一下子就挤满了弗雷德的水手,朗姆酒虽然在新大陆是廉价的水手酒,但所谓廉价指的是在加勒比海周边,在里约一杯朗姆酒就要价一枚杜卡特,贵得让人想砸馆,但大夥口袋里都兜满了洗劫拿索港的战利品,骂几声他娘的贵後还是狂饮个痛快。

弗雷德跟大夥喝了几杯,发现莫尔不见,便寻机出来,在镇上绕了几圈立马就找着了人,莫尔正站在一处露天作坊前,饶有兴致的瞧着几个大汉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工作。

「这是什麽?」弗雷德随手将喝一半的酒塞了过去。

莫尔冷不防被惊了一下,转头看是弗雷德,没好气的说:「你吓到我了。」低头就杯抿了一口,微微蹙眉,朗姆酒过分的辛辣刺鼻他始终还是无法喜欢,莫尔将酒杯递回给弗雷德。

弗雷德毫无歉意的仰头将剩余的酒倒进胃里。「干嘛不跟大家一起喝酒,离开里约後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这机会了。」接下来的路程沿岸都是西班牙控制港,不会有例外。

莫尔笑了笑,道:「没什麽,就想四处看看。」

弗雷德对他的理由不置可否,他知道莫尔虽然上船後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但认同不代表亲近,这名副官彷佛与生俱来的优雅让大老粗们不敢对他真正恣意放肆,就像庶民面对贵族总是无法摒弃骨子里的退缩畏惧,即使莫尔曾经说过他不是贵族,但大家还是把他的印象挂得高高在上。

其实弗雷德也没资格说莫尔,他自己也差不多,即使跟大夥坐在一起喝酒,也没几人敢忽视提督的威严与他勾肩搭背把酒言欢。

「这是什麽作坊?」弗雷德把话题拉回眼前。

「染料作坊。」莫尔的兴致提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一百年前从弗洛伦斯一带开始,各地区逐渐兴起一股回溯至希腊时代研究古典文学的风气,贵族的生活不再只有庄园和教堂,开始涉猎各种精华美好的东西,尤其向往东方。」

「我知道,胡椒以粒计价,几乎等同黄金。」现在虽然因为开辟出了航路,供应比以前增加,香料的价格略有下降,但仍高不可攀,以致各国的黄金都流往西葡两国。

「除了胡椒,还有以蚕丝制成的天鹅绒,天鹅绒柔软细腻、轻薄舒适,让许多国王王后为之疯狂,我记得女王陛下在登基前,皇家商人曾进献一匹鲜红的天鹅绒,价值足足二百英镑!」

莫尔一看弗雷德挑眉就知道他想干什麽勾当,笑着说:「不用打主意了,想在新大陆碰上载满天鹅绒的商船基本上不可能,而天鹅绒真正昂贵的原因并不止是丝织本身,还关乎颜色,鲜红色的天鹅绒最受贵族欢迎,但红色染料只产於东方,所以价格相当高贵。」

莫尔用下巴努了努眼前的染料作坊。

弗雷德被这麽一提示,认真再看,果然作坊的大锅里搅拌的液体清一色鲜艳如绯,一旁的作业区数十名工人正不断的锯开巨大的红色原木。

「哪怪法国人要占据这里…」弗雷德原本不理解法国人走私木材的行为,一般来说傻了才会用船运木头,不仅装载量低,遇到暴风雨很容易就翻覆了,原来法国人为了染料,原本只能从东方进口的红色染料如果能在里约大量生产,获利可不比他私掠几百艘商船低。

「哈哈哈,久仰大名,巴萨船长。」忽然一个男声由後传来,一名戴着体面船长帽、腰间佩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後还有两名剑客侍从。

弗雷德第一时间认出来人的身份,表达友善的颔首说:「尼可拉斯提督,很高兴见到你。」莫尔在旁也行了一个简单的见面礼。

尼可拉斯瞧了一眼明显具有贵族气质的莫尔,回来以警告的眼神看向弗雷德:「法国人尽主人之谊,同意让你们在里约暂歇,也希望你们遵守客人的本分,如此才能宾主尽欢。」

「提督先生,如果您稍微打听过我们船长的名声,您就尽可以放心,我们的船长是西班牙的仇人,和葡萄牙也没有任何交集,我们不会伤害法国朋友的利益。」莫尔在弗雷德之前一席不急不徐的诚恳话语,无形化解掉了陡然升起的紧张气氛。

他并进一步表明道:「船长下一步想试着往南探险,提督先生是否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资讯,我们可以用金银来换。」

尼可拉斯稍微放松了戒备姿势,打趣道:「往南可是西班牙人严守的地盘,他国人擅闯都是有去无回,巴萨船长可真大胆。」

「如果提督能够襄助,我将非常感激。」弗雷德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袋子递出。

尼可拉斯拉开袋口一瞥,里头竟是灿灿的弗洛林银币,至少有二十几枚!

尼可拉斯顿时笑得真诚许多,直说:「巴萨船长太客气了,来我的地方坐坐,我们随意聊聊。」

「打扰了。」法国人果然知道一些南边的情报。

银币有撬开任何人的嘴的力量,弗雷德很小就明白这个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