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光,一身笔挺西装的门外人逐渐走近,看清人影真身的他眼底暖意褪尽,转而勾起了抹略带傻气的笑容,方才炯炯有神的双目却是黯淡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会陪我一起演的,韩越快点过来,你看过剧本了吧,我们先来试一段。」他苦恼地思考了会,忽地拍了一下手,高兴道:「就试苏承楷的远宾计画案没通过,然後吴景榕跟他在天台上喝酒的那幕,我觉得那幕特有感觉,不过这儿没酒,得委屈你将就下啦!」

上前拉过他的手,态度热络地想来个朋友重逢的拥抱,但没想对方一把推开了自己,冷淡地道:「你的病已经严重到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愣愣地看了看扑空的双手,徐迟抬起头来注视他的脸庞,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咦,你不是韩越啊,那他在哪?我刚刚还有看见他的!」徐迟反应过来後开始左顾右盼,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咕噜噜地转来转去,却没有显露出什麽调皮灵动的气质,反而让人觉得眼神涣散,像是已经累得找不着焦点了。

上下打量了会他的神色,徐展斌忽地冷笑了下,「再装就不像了,演戏演得太过火可不是好事,你懂我意思。」对这番话丝毫不理,他自顾自地从对方身边走开,俯身瞥了眼单人床与墙角之间的缝隙,然後像是嫌弃这样没效率似的一个弯膝趴到了地上,认真地查看了会床底。

缓缓从床底爬出来,他嘴里咕哝着:「韩越跑哪去了。」无视掉面色阴沉的身边人,又爬到电脑桌下检查了番。直到发现哪儿都找不到人时,注意力才总算放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你怎麽傻傻站这儿啊,快帮我一起找。」不满地招呼了声,徐迟绕着房间走了圈,终於把主意打到了与外面连结的唯一通道上。有如发现希望般迈出了几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突地停下步伐,垂头丧气地坐倒在地。

「他不喜欢我出去。」将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宛如想找到安全感似的紧抓着裤身,闷闷出声:「你不知道吧?他最讨厌我出去了,有一次我偷偷跑走,被逮回来的时候他气得不行,拿着这麽粗的藤条就往我身上抽。」用手比划了下宽度,徐迟如同陷进了回忆里面,久久没再发话。

徐展斌冷眼看着对方失神的模样,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包药,作势要往他身上洒。怎料伸出一半的手被截住,他抬头困惑地道:「昨天爸爸来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了,我睡得很好,你不需要再用了。」

无视他瞬间绷紧的身躯,徐迟一脸无奈地把药塞进了自己口袋,「韩越既然不在我房里,就一定是在客厅跟他聊正事,现在也不知道谈好了没。以後办事情要先搞清楚状态,没关系这药我收着,你去爸爸那边忙吧。」

语落,也不管他是否反应过来了,徐迟挽起袖子就开始推他,试图将对方推到门外。

而体型大他一个块头的徐展斌自然是纹风不动,面色复杂的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跟我一起去。」把这话当成马耳东风,徐迟照样使劲地推,推得对方忍耐不住拉着他的手直奔房门,摸出钥匙後一路拖着他走。

其实徐迟很想告诉他:自己宅了很久没错,可腿没废啊。然後他看了眼拖得正起劲的对方,一脸紧张的闭嘴了——难得自家父亲肯屈尊拖他,这麽感动人心的时刻还是别打断吧,反正他看着是挺爽的。

主要目的已达成,也暂时解决了他的疑心,还拿到意想之外的收获。思及此,徐迟十分自律的开始调整表情,避免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虽然只要自己没疯,这事发生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

蹙眉挣扎了下,他回头望了眼逐渐遥远的房间,愤愤道:「都说了爸爸不准我出去!他生气了难道你要替我受罚?别怪我没有告诉过你,爸爸他可是有练过的,一藤条下去没准能抽死人!」再度忽略掉徐展斌像是现在就想抽死自己的样子,距离愈远、他看起来愈发着急。

略为盘算了一会,徐迟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毫无意外地被他拉进了另一间房。里面没有韩越,只有一屋子的阴暗,俗称小黑屋。

「我反悔了,你就在这边待到可以保持安静为止吧。」被甩了这样一句话後,他茫然地被丢在里面,睁着双尚未习惯黑暗的眼睛四处看,随後有些不太确定的按上门把,不解的喃喃道:「奇怪,怎麽没听见锁门的声音。」

……只听「喀擦」一声,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徐迟就着光扫视过一轮墙壁,而後面无表情地关上门,默默地思索起这段时间该怎麽利用。

果然还是演戏吧。

经过一早上的时间,韩越与徐展斌的对谈终於有了结果。

替自己倒了第二杯冻顶乌龙,徐展斌维持着自己一贯的风度请对方回去静候佳音,韩越则是同样客气地用一句:「那徐董的佳音可能会比韩某早到。」硬生生地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徐展斌暗地气得牙痒痒,奈何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把柄被握在别人手上,即使肚子里再多苦水他都得忍着,装出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韩越身为一个握着别人把柄的人,心里却没比他好过多少,眼看这交易就要成了吧,他却使出各种藉口一拖再拖,愣是不让自己见到想见的人。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情拖得愈久彼此愈不痛快,可架不住种种突发状况,譬如对方突然来了句「你的条件我都应了,不过人我要先扣着」,抑或是「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先把人交出来」。

其实他们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们真的都想要赶紧把事情谈拢,但……

韩越不疾不徐地扔出一句:「徐董,你也明白问题出在哪,又何必一直在这点上跟我绕圈呢。」

闻言徐展斌抿了口茶,浅笑着回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小迟他最近是真的身体不适。所以不如让他在家里多休养几天,再让韩先生带他去试镜。」

客套话一套接一套还不带重样的,要是能三言两语就谈好,那他们也不用如此作态了。

又是一小时过去,最终是韩越先松了口,他听着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象徵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由得回忆起方才的惊鸿一瞥。他想:要是徐迟现在还被关在房间里,那自己在这儿多费口舌什麽。

「我知道了。」收敛了特意展示的柔和气场,韩越眉眼冷冽,举止间都透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当然这看在徐展斌的眼里毫无一点震慑之力,他甚至嘲讽地想着:这就是对方目的没打成,想来点下马威而已。

「在试镜之前我希望能再多培训他一段时间,这也是公司安排的。」微顿了顿,他看了眼尾巴都快翘上天的徐展斌,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微笑,继续道:「三天後我会来接他,在此之前请帮忙维持他的身体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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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这章完全放飞自我下去写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