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了模特儿许多年,但宇智波佐助一直不屑与人同流合污,跟酒肉朋友应酬是极少的,自从两年前与春野樱有了关系,外头的庸脂俗粉亦一概看不上眼。烦闷时,他最多只会看电影、看小说、看时装杂志,或者像现在,找兄长宇智波鼬出来小酌。

就在他跟春野樱同居七年的这间房子。她的房间空空如也,就只剩下家俱,她的物品都带走了,但佐助刻意没将她惯用的那瓶香水放进她的行李箱。

樱是两年前开始用香水的。味道很清淡,亦只有心情较好的那天才会用,不是花香,而是一阵甜腻的糖果味,跟她本来就有的淡然香气混合,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是别的女人身上所没有的。佐助不舍得她的房间里,连这种香气也消失,便偷偷留下了这瓶香水,深夜睡不着,就拿着香水瓶,想起一个个有她在其中的生活片段。

很琐碎,有点无聊。

“人都走了,留着她的气味又有什麽用?”鼬的话拉回佐助的神智。他放下那瓶香水,喝了一小口酒,说:“没办法。不让她离开一下,我跟她都会发疯。”

这时的鼬早已成家立室,由於他的性情没有佐助那般别扭,恋爱生活可说是顺利得教人吃惊,婚後也美满,还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他毫不留情地说:“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佐助默不作声,一个劲地喝闷酒。这时,樱已离开了两天,但他却度日如年,连工作也没心情,推掉几个不算重要的合作,空出三天时间在家休息。

“我自有我的计划。”

鼬一直觉得春野樱不应该跟佐助在一起:她是个容易不安的女人,偏偏佐助不擅表达自己,总以为行动证明一切,认定春野樱既是他的女人,就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你有什麽天才计划都没用,你们都分手了,很难再复合。”

“什麽分手?”佐助这才放下酒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鼬:“她只是搬出去,而且是暂时性的,我们在讨论这件事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分手’这两个字。”

鼬惊讶得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性情乖僻的弟弟:“你让一个同居七年的女人搬出去,然後说,你们并没有分手?”

“我让她搬出去,是因为她需要时间冷静。我们一直住在一起,距离太近,反而很多事都看不清楚。”佐助双眼有如清静无波的湖水:“也好趁她搬出去的这段时间,重新装修这房子。”

“什麽装修?”鼬愈发感觉弟弟的性情扭曲,独断独行到一个地步,完全不理会任何人的意见。

佐助说得稀松平常:“等她再搬回来时,不需要再分房,有一间双人房就够。以後有了孩子再搬到大一点的房子。”

鼬记得昨天,他跟春野樱聊电话时,她才说过已经跟佐助分手,还说要再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定下来,不禁头痛起来,问:“小樱去相亲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佐助点头,又给二人添了酒,吃了些下酒菜,说:“本来很生气,但想清楚後,让她见外面的男人亦不是坏事,那只是让她更深切了解,她无法接受我以外的任何男人。”

鼬不得不承认,佐助说的话没错是狂妄自大,却又真实无比。春野樱多年来碰上不少追求者,没一个能打动她的芳心,无怪乎佐助如此十拿九稳。

“你真的打算要春野樱这个女人。”鼬这一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我会娶她,但不是现在。”佐助深明,即使现在用婚姻挽留她,她也只会认为这是权宜之计,不相信他真的要跟她结婚。

因为他所认识的春野樱,是个除了工作和读书之外,就蠢得可以、天真得可以的女人。缺点一箩筐,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女人,但除了她之外,他也别无选择。

他不喜欢春野樱,也不爱她,但不能够没了这女人。佐助是个出众的男子,外貌有如花花公子,是很多女性喜欢的类型,但他只需要很基本的事物就够,锦上添花的、太复杂花巧的东西,他不要。

十八岁那年,春野樱肯跟随他离家,他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这个女人不烦,而他也需要有个人为他打点家里的事务。她的好处是,从来不会将一己的幻想加诸到他身上:比如她不要求他浪漫、体贴或温柔,在她面前,他毋须说甜言蜜语,只要他人在,他在她面前吃她做的饭菜,在她说些闲话家常的无聊事时,他颔首,间中搭上几句简短的话,好让她继续吱吱喳喳地说下去,那就够。

正因为她了解佐助是个不浪漫、不有趣的男人,而仍然愿意待在他身边,佐助才慢慢变得需要她。与其说他们互相吸引,不如说,他们同时需索着彼此。

不论是生活、皮相、抑或是床上关系,他们都完全契合,佐助相信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春野樱更适合他的女人。感情是双向的,这段关系既然能维持多年,就证明她其实也需要着他。就像植物离不开水、阳光、泥土、空气,他们只要分开,就活不出圆满的人生。

佐助每晚在没了春野樱的床上辗转反侧,每每设想,身在老家的她,是否仍然拥着被子,难以入梦,并且想到翌日要上早班就一阵晕眩,逼迫自己早点睡,却还是睡不着。末了大喊一声“混帐”,从床上爬起来,上网去看新闻或是最新的医学资讯,直至人累得神智不清,才行屍走肉地走回床边,倦极入睡。

就算她不在佐助面前,但因为他太过熟悉她的行为举止,所以还是能猜到她在做什麽。

年少时,佐助对於自己需要一个女人的事,感到极不舒服。因为需要一个人就意味着,一旦有天失去,他也不再是完整的自己。那个女人会带走他最关键、最重要的那一块,掏空他的生活,即使名利双收,他也不会再满足於那种没有了她的生活。

那很危险。

而他那时没把握让春野樱永远留在他身边。

因为他是如此不解温柔,他不可能像奈良鹿丸或漩涡鸣人,极尽体贴地去爱着一个女人。那时的佐助视儿女私情为次要之事,没什麽比证明自己的能力更重要。但过了数年,春野樱仍待在他身边,默默为他做各种小事,不求回报、不求他一个回眸,他才肯定这个女人是不会离弃他的。

春野樱好像温暖的、柔情的水,长期拥抱他,而又不给他任何压力,使他能放松身体,让樱抚平他的棱角,让他觉得有些事可以看轻一点,有些事可以不那麽执着。佐助说不清自己是在哪一个时间点,确定自己不能够脱离这个女人。

因为她从来,不会逼他做任何事。哪怕他要跑到更远的地方,哪怕他要去到她所看不见的一片蓝天下奔驰,她亦只会笑着为他准备行装,在他临行前吻吻他的脸,对他说:我会在这里等你。

春野樱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不知是太天真还是太聪明,她能够让一个男人无法抗拒某个事实:那就是,他需要她的守候,同时心甘情愿地跳入她高明而柔情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