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驅魔-神亞】彼岸 — 【第二十章】

最初发表日：2014/07/20

二十、

「桀利！照旧的，一份。」

来到了教团里最为人声鼎沸的食堂，拉比站在点餐处朝气地一喊，厨房内的人听到後立刻就给予了回应。

等待的时间也没有多长，不久，掌厨的桀利就端出了拉比所要的餐点出来。

「神田他还好吗？」趁拉比取餐时，桀利面露担忧地问。

橘发青年回以一笑。「阿优他没事的啦！只是暂时还在疗养，你也知道的，护士长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一语过後，拉比端起餐盘便离开了。

直至离开食堂前，橘发青年总是带着清爽微笑示人，只是想起了刚才那无伤大雅的谎，拉比无奈地叹息、脸上的笑也跟着垮了下来；绿眸盯着手上的餐点，更是丧气地垂头。

而一路微低着头走的拉比也没有发现到另一个慢慢靠近的人，直到那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拉比。」

「欸？利娜莉？」闻声，拉比及时停下脚步，「你今天怎麽没去科学班帮忙泡咖啡？」

利娜莉微微一笑。「刚刚去过了，你现在要去神田那里吗？」说着，还低头看了青年手上的餐盘一眼。

跟着少女的视线望去，拉比叹了口气。「是啊……」

「这次换我去吧。」

「咦？！」

「给我吧，我拿去给神田。」利娜莉伸出双手准备接过拉比手上的餐盘。

只是拉比并没有直接交给对方，而是有些犹豫地往後缩手。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别踢阿优啊！千万别用暴力逼他就范，他好歹也是个伤患……」看着少女依旧挂在脸上的笑，青年更是不放心地提醒。「不管发生什麽事情你都要冷静，也别使用暴力啊！」

利娜莉笑着接过拉比手中的餐盘，在转身离开前留下了这麽一句话：

「视情况而定罗。」

鞋履的声响回荡在走廊上，伴着外头的雨声一同划破了寂静。一步一步来到了与廊道尽头相接的木造走廊，少女小心翼翼地端着手中的餐盘，走过了即便有遮雨的屋檐仍有微雨飘进的廊道。

一个弯一个弯地绕进一个又一个的回廊，最後进到了终日宁静的日式庭院。

只要沿着木廊再拐过一个弯即可到达的木造建筑廊缘，远远地便可瞧见一个人。

未紮起的长发随着风微微飘动，飘落的雨水也沾湿了身上的浴衣，即使如此，青年仍旧无视一切干扰地闭目休憩。

望着眼前所见，利娜莉小小声地叹息，然後轻声缓步地来到了青年身边。

「神田。」

没有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沉默。

「神田，你已经十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为了身体好，多少吃一点吧？」利娜莉将手中的餐盘放在青年旁边，担忧的眼从没离开过依旧靠在梁柱上休息的神田优。

只是少女关心的话，仍旧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

抿了抿唇，利娜莉也没再继续开口劝对方，只是跟着坐在廊缘，垂首看着自己挂在廊边的双脚渐渐地被雨滴淋湿。

沉默，逐渐在两人间荡开。

「……神田你……」利娜莉率先开了口，却有些迟疑；一下看左、一下顾右，双唇不断开合着，但却出不了一个声、成不了一个句子。最後像是鼓起了勇气般，少女在浅浅地深吸口气後才吐出：「……神田你……会离开教团吗？」

紫瞳偷偷望向依旧不回应的青年身上，像是怕被责骂般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有问过玛利了，他说……说狄耶特元帅有想带你离开这里的意思。」

原本不为他事所动的双目缓缓地睁开，慢慢地转向了少女这边。见到了青年的动静，後者更是紧张地追问。

「神田你会和元帅一起离开吗？」

「……」

「你会……吗？」

深邃黑眸依旧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少女，及其後方。

「哎呀？利娜莉你也在这啊！」

一道沉稳却有力的男声从身後传来，惹得利娜莉不住吓了一跳後、慌忙转过头看向出声的人。只见一名戴着厚重眼镜的老者一脸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

「嗯……抱歉、抱歉，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

「狄、狄耶特元帅。」利娜莉连忙站起身向对方行礼。

「不用那麽拘谨没关系的！我这人并不是很介意这种东西。」狄耶特边哈哈地笑着，边走到了神田优的身旁。「优君今天精神不错啊！」

闻言，利娜莉皱起了眉头。像是注意到了少女的反应，老者凑到对方耳边。「这算还好了，我见过更差的！」语毕，狄耶特无奈般地摊手一叹。

「是吗……」利娜莉苦笑着，默默地看向了又将脸转向外头、闭目养神的黑发青年。

「这是要给优君的吗？」狄耶特指着摆在神田优身旁的餐点，「看起来还真好吃呢！桀利的手艺是我在外头仍会时常想起的呢！不过啊……」

老者端起了餐盘拿至少女面前。

「虽然可惜，但还是先拿走吧，利娜莉。」

「欸？可、可是……」

「没关系的，你端走吧。」狄耶特硬是将手中的东西推到少女手里，和那满是疑惑的紫瞳相对时，不忘解释：「优君他啊，现在所需要的不是这个。」

不给少女追问的时间，狄耶特迳自喊过一旁的青年。

「玛利，你陪利娜莉走一趟吧。」

目送着总是静静跟着的青年和少女离去後，狄耶特才跟着坐在神田优的身旁。

「大家都很担心你呢，优君。」

老者的话，同样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是狄耶特像是不介意似地，仍旧故我地说道：

「现在外头也平静一些了，只是……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伸出手、摊掌，盛接住落下的雨滴。「这样也好，前阵子大家都忙得有些累了，能有时间休息是件好事。」

「可是啊……」

老者的声音缓了下来，还夹杂了一声幽幽地叹息。

「这是个过渡期，我相信优君你也是知道的。」狄耶特抬头仰望着不断飘雨的天空。「虽说是过渡期，但也只有顶着神圣使命的我们才有，那孩子可是没有一刻能安心的，毕竟他……」

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来，狄耶特不禁失笑。

「关於他的事，想必优君你比我更为清楚吧？」

「……」

「说到那孩子，我还没见过他呢！真不知道是个什麽样的人。」狄耶特偏头沉思着，「嗯……不然我来猜猜看好了，根据优君你和拉比他们给我的感觉……那孩子应该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吧？」

「……」

「看来对优君你而言他一点也不讨喜呢。」狄耶特笑了笑。「是因为那孩子和澪一样的关系吗？」

「……不要拿澪跟他相提并论。」

青年突来的话让老者有些诧异，但随即带上了笑。「能不能相提并论，这点优君你应该比我清楚些。」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去改变它，但是未来是我们能够掌握的。况且……」望着青年的侧脸，狄耶特更是语重心长地说：

「你应该也不希望重蹈覆辙吧？」

神田优张开了双眼，只是仍旧看着前方、不看向狄耶特。

而老者也不介意对方的无视行为，只是感概地一叹。

「都这麽多年过去了，也该放下了。抱着悔恨是无法改变任何事的。」

神田优依旧不说话，只是凝视着眼前的雨景。

移开注视着青年侧脸的视线，狄耶特转头看向天上渐渐淡去的雨云。

「这场雨应该就快停了吧。」

「……」

「大雨过後，乌云虽会随雨势消失，但是雨後的天空仍会有残留的灰。只是这样天空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清澈，你或许会为此感到失望、或者悲怀，可是啊……」转而望回身旁青年，狄耶特温柔地一笑。「在点点灰云後的蓝天，还是值得期待的，不是吗？」

说完话，狄耶特静静地离开了。

留下青年一人独坐廊缘，留给他一个可以重新思考的空间——

※※※

连日下了几天雨，天空总算在雨後放晴了。

被闷在育幼院里好几天的孩子们迫不急待地在晴空下出外游玩，丝毫不在意雨後仍有些湿滑的草皮与泥泞，一个个在育幼院前门的空地上玩耍；只是其他几个较文静的，则是跟着一旁的志工姐姐们一同整理被落雨打坏的花圃。

站在草皮上的亚连朝着天空直直地伸直手臂、伸展全身，更是在全身筋骨都舒展开後舒服地吐出一口大气。

「太好了，雨总算停了！」

看着在眼前跑过的孩子们，少年也不觉被那股欢乐气氛所感染，脸上的笑意更是有增无减。

「雨是停了，只是等一下就有得忙了。」林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踏过青草、踩过水洼的孩子们，眉头因见到小小人身上的脏污而紧紧皱起。

看着金发青年紧蹙眉头的模样，亚连呵呵地笑着，「是啊，等一下就有得忙了。」一边说，还一边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沃克你……」注意到了正默默退场的某人，林克才想开口询问，却只见到了拔腿跑进育幼院里的少年背影，还有少年临走前丢下的一句话。

「我去洗床单及被单，孩子们就交给你了，林克！」

「什……？！沃克你给我回来！」

而林克的抗议，想当然尔是无效的。

熟练地在阳光下摊开一件件清洗好待批晒的被单与床单，在忙碌之余少年还不忘向一旁开心地在晒衣场飞来飞去的金色魔偶大声说道：

「迪姆，不可以跑太远喔！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边说着，亚连还边看着四周有没有其他人来。

「……赶快晒完然後带迪姆恰比进去吧，万一被别人看到或是被猫吃掉就糟糕了。可是好不容易雨停了，让它多活动一下比较好吧……」拧着眉头，少年手一边动着，嘴也一边自语着。

挂好了最後一件床单，亚连提起了竹篮正准备出声喊回金色魔偶，只是双眸往四周转了一圈，却都没有见到那抹金。

「奇怪，飞去哪里了？」绕过一排右一排挂满床单被单的架子，亚连一边喊着魔偶的名字一边找着，却始终没有找到那耀眼的金色。

「……怎麽没有？不、不会是被野猫吃掉了吧？！」想到了那极大的可能性，少年更是慌张地丢下手中的竹篮在四周找了起来。

「迪姆恰比！迪姆！」

喊了许久、也找遍了整个晒衣场，最後还是没有找到金色魔偶。遍寻不着的情况下，少年决定去寻找看看有没有野猫出现的痕迹，看能不能以此找回那只别人托付给自己的魔偶。

忽地，一阵风吹了过来，批晒在竿子上的被单也随之起舞，隐隐约约中，亚连看到了一道影子在其间闪过，还夹杂着啪嚓啪嚓的细微声音。

随着风渐渐止歇，少年慢慢地走向了方才出现影子的地方。「……迪姆恰比？」撩起了被单查看，其後是什麽也没有，就连刚刚听见的声音也在风声过後消失不见了。

「是我看错了吗？」

歪着头喃喃自语，眉头跟着轻皱起。一边嘀咕着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亚连转过身要继续去寻找不见的魔偶，倏地，一双鞋出现在少年低垂的视线里。

突然地惊吓，亚连戒备地往後一跃，抬头就见到一名蓝发女孩边舔着手中的棒棒糖，含笑地看着他。

「你没看错喔，亚连～！」

「萝、萝特？！」不自觉地，少年又往後退了一步，更是紧戒地左右看着两旁是否还有旁人。

「只有我而已，你不必担心。」萝特笑得愉悦，歪着头问：「亚连你在找东西吗？」

没有回应女孩的询问，亚连只是死死盯着对方、提防对方。

见状，萝特轻笑出声。

「人家并没有恶意啊，只是看你好像找得很急，所以想帮个忙而已！」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以自己找的。」

「这样啊……」金色瞳眸先是扫过少年身旁，然後又看向了四周。「看来那个驱魔师不在呢，呵呵！」

看着冷笑的萝特，亚连更在对方有意图移动时不住戒备。

只是女孩并没有如少年所想地接近自己，而是抬手以指比着女孩自己的眼窝。「亚连，你没睡好吗？有黑眼圈耶。」

「……」

萝特收起了笑，转而有些同情似地望着少年。「好可怜的亚连，你很难受吧？」

「什麽？」少年困惑地皱起眉头。

不回答对方的疑问，萝特仅是继续说道：「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吗？所以你睡不着？」

「……你问这些到底是想做什麽？」

面对时刻戒备自己的亚连，女孩不悦地嘟起嘴来。「讨厌，人家是在关心你耶。」又舔了口手中的棒棒糖，萝特重新挂起了笑容，只是声音略沉了些。「亚连你不需要这麽难过啊！神田优他会恨你，只是他一时想不开而已。」

听到熟悉的人名，亚连更是紧紧拧着眉、撇过了头。

看着亚连有些复杂的神情，萝特轻笑着一步步接近对方。

「如果换作是我，我是不会责怪亚连你的，因为亚连你拥有特别的力量，不只是可以救赎别人，还可以达成我的愿望。」

「……什……麽？」一个不注意，女孩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亚连微微後退着，而少女也以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接近他。

渐渐染上魔魅色泽的金眸紧矃着那双清澈的银眸，萝特一面接近、一面轻缓地说：

「我啊，一直有一个愿望，可是这个愿望却是我无法做到的，所以我一直都在找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的人。」

除去了方才的邪魅，女孩瞬间换上了无害的笑颜。

「亚连，你知道我为什麽会成为诺亚吗？」

「咦？」停下了後退的动作，少年不解地看着面前笑得可爱的女孩。

萝特俏皮地眨了眨眼，歪头续问：「那你知道诺亚是什麽吗？」

「……诺亚……你们……不就是人类……吗？」

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出，只是亚连的话语才刚一落，萝特笑的有些扭曲的脸瞬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少年还来不及惊愕，女孩细美的指尖就已抚上对方微啓的唇瓣了。

「答错了……所以要接受处罚喔！」

微沉的声音传进耳里，唇上也感受得到萝特指尖明显的抚触，接着是一小颗球体被推入他的嘴里。

面前女孩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可怕的裂嘴笑容。

「吃颗糖果吧，亚连……」

惯性地吞下被推进嘴里的糖果，在咽下的同时，从身体深处瞬间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痛感。

「呜……？！」一阵突来的剧痛从心窝处传来，接着是一阵一阵、扩及全身上下的疼痛波动，绞痛着、撕裂着身体的每一处！

「啊——！！」

听着亚连的惨叫，萝特看着他痛苦地趴伏在地上，唇瓣溢出一声声令人战栗的低笑。女孩蹲在不停重重喘息着的亚连面前，单指抵住对方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看着少年满脸的痛苦，萝特轻吐着气音：「很痛吗？乖，很快就不痛了……」顺着轮廓而上、指尖轻轻摩娑着少年的脸颊。「我啊，很喜欢亚连喔……」

「因为亚连你很温柔、又总是为别人着想，让人不喜欢你也难。」指腹轻柔地抹去少年脸上的冷汗，但下一秒却又用力地捧起少年的脸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虽然我很喜欢亚连，但每每见到这样的你，我就好想……看看你崩溃绝望的样子！」

血色已从少年脸上尽失，原本因疼痛而重喘着的、如今气息却已渐渐地薄弱，银色的瞳眸逐渐涣散无法聚焦，眼皮也开始沉重地要落下；直到失去意识前，占据住自己视野的，始终都是萝特残忍又充满玩味的笑容。

最後的感受到的是女孩亲吻自己额际的触觉，还有那句温柔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睡吧，我最亲爱的亚连……

——……？！

猛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自己熟悉的一切。

随着眼珠的转动，房内的摆设、及地上的杂物都是自己的，还有身下这软床……

「我的……房间？」

少年轻皱眉头看着四周，由侧躺微微翻过身，却没有从床上爬起的打算。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他记得他刚才不是还在……

突来一阵晕眩，眼皮又开始沉重地要盖了下来。突来的不适感驱离了心中的疑惑，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疲累感。

没有抗拒这股睡意，少年只撑着双眼几秒後，更随之闭眼沉沉睡去……

好像有什麽在抚着自己的脸颊……这是谁的手……？

眼皮微微颤抖着想睁开，但在几次的尝试後，仍旧不敌疲倦，沉进了睡梦中。

而那股有些冷的触觉也随着少年的睡去而消失，只有一道轻轻的声音流进了意识中——

——晚安，亚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