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约在一个小时後,回家把我这头放下来依然扭曲的夸张的发重新洗了一遍,顺顺的吹好,并且自然的画上淡妆。

忽然,我看着镜中难得自动自发打扮起来的自己,有点不太习惯。以前我会认真画个浓妆,是为了能在夜店更吃得开,我从来没有为了跟谁约会,而想要打扮自己。除了被妍依强迫以外。

我不愿再去探索自己的行为,准时的抵达赴约。

这家自助餐店从我知道开始就一直生意很好,除了那些家常的菜色最大的卖点就是鱼,他们的炸鱼各种类都有,依照当天进到的鱼货而定,每次来吃我总是把自己的肚皮吃得饱饱的。

「从来没一个女生会在约会的时候吃成这样。」他看我不顾形象的夹了满满一堆菜,惊讶得说。

「这又不是约会。」

「孤男寡女一起吃饭不是约会是什麽?」

「就只是一起吃饭而已。」

他不再跟我争辩,因为他也被这家常的香味给诱惑,一口接一口扒着饭大吃起来。

「这间自助餐的口味……」

「是不是很像小时候家里的晚餐?」

他点头如捣蒜,「很有妈妈味。」

「所以才会吸引这麽多在外的游子啊。」眼前的排队人潮有八成都是在外地工作念书的人。

「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什麽都知道,好像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有啊,我想我最不懂的是爱情吧。

我低着头,没把话说出来。

「嘿,谢谢你,我已经好久没跟人一起吃饭了。」

「你爸妈呢?」

「他们自从把餐馆交给我後,就一天到晚四处去玩去享受两人世界啦。」

有时我会很羡慕家庭健全的人们,想着这样的他们内心一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天真与希望,想着他们都还能有个一直管着自己的人存在,那多好。

有人管,有人在乎自己,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难道你喜欢一个人吃饭?」

「没有喜不喜欢,这不就是生活的一环吗?」

他没有被我的冷水给泼走,又自然的转换了其他的话题。我想我知道自己为什麽不讨厌他了,因为他身上那单纯的气质,他不会像其他的介绍给我的男人,总是急着想要快点进行下一步,慢慢培养当朋友什麽的根本不存在。

他就像个单纯的孩子,企图很无害。

晚餐後他没有问我还要不要去哪走走,很绅士的送我回家。

「我们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站在家门口,我说。

「只能到朋友吗?」他有点受伤的问。

「因为,你跟我都没有对彼此心动的感觉,不是吗?」

他一愣,表情像在说我怎麽会看穿。

「可是,我喜欢你啊。」

「相信我,那种喜欢,不是男女的喜欢,真的。」我走进家门,没有回头。如果他想通了我们会成好朋友,如果想不通,那麽也只能这样。

我会那样说有原因的,当我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时,没有那种感觉,我相信他也察觉到了。

还没走到家门,我就被人绊了一脚,「唔!」

「霍又安……」妍依不知何时竟然又躲在门後面,很可怕的瞪着我,「你没事,那样跟他说干嘛!你还真是有创意耶,这次换新理由了呢。」

「不是那样的。」

「不然是哪样!他有什麽不好,有人品有钱有事业跟你也聊得来!聊不来的你说人家变态,聊得来的呢!气死我了!」

「是真的,他不会喜欢我的,如果他真的把那种喜欢当心动而跟我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快乐。」

「你负责去买酒来我家,我被你气的要喝酒发泄了。」

我不知道怎麽跟妍依解释,人跟人好像在相遇後,可以马上感觉到,这个人跟自己之後的关系将会如何变化。有的人注定是一生的好友,有的人──就像张在宇,相遇的那一晚,我就知道自己会跟这个人纠葛个几年。

买了十几瓶的罐装啤酒跟咸酥鸡当下酒菜,妍依一看到就碎念这样今晚好罪恶,明天要来减肥。

我笑了,减肥,永远是女人明天才做的事。

每次去她家喝酒,赖文威则是默默的用着电脑在修片,从不嫌我们吵,偶尔还女子力爆发的加入女人的话题。

我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刚柔调换了性别,两人的互补老是让旁人看了羡慕。

妍依一口气灌了好几大口,忿忿的说,「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一口气就把人家一枪毙命,每个都认识了当朋友,不好吗?」

她的意思当然不是直接跟对方说做朋友就好,而是要我跟每个人都多聊聊,暧昧点也没关系。

暧昧。

这个游戏以前我就玩过了,很没有意义。

每天装的像男女朋友一样的聊天,不时的试探着对方又或者被试探了也不给答案,就像杨育丞当时对我一样。大部分会玩这种游戏的人都不真心,然而我又怎麽会知道,过去,我到底有没有伤害过真的喜欢我的人。

「我觉得很麻烦。」

「麻烦?你……」

「呐妍依,帮我多宣传吧。」我突然的说,「如果你有客人想去旅行,可以跟他们推荐我。」

「霍又安,你吃错药啊?你不是不喜欢我跟人提起这件事吗?」

「不喜欢你提起,是怕人家看到我那赞数少得可怜的粉丝团丢脸,是怕人家因为这样而第一印象的看轻我的实力。」

「那现在呢?」

「现在我突然不是那麽在乎这件事了,反正,你有客人的话就尽量推荐。」

「呐,意思是说我也可以?你也知道我满多客人喜欢却外地边玩边外拍的。」赖文威忽然加入话题。

「当然。」

「你跟失眠的人和好了对不对?」

可怕的直觉,有时候当好朋友太久就是这样。

「然後,是他跟你说了什麽,所以才改变你的想法?」

「可以这麽说啦。」我有点不自在的喝起酒。

「很好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喔知道吗?」

「我说过,跟他更不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也不会到彼此是谁。」

「他不知道你的粉丝团吗?」

「知道啊,可是上面又没有我的正面照片,也没有我其他的个人资讯。」

「你居然愿意让他看你的粉丝团?」

「怎麽了?」

妍依摇摇头,有话直说的她沉默了一下,然後又假装跳过我的问题的说,「这样你忙的过来吗?毕竟你那废物店长很爱叫你加班不是吗?」

「总会有办法的,我既然这麽说了,就不会退缩的。」

「是吗?好,我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妍依笑得很开心,前面还那麽生我气的,现在却对我的人生愿意往前踏一步,而开心成这样。

我们一直喝到十一点多,快速的梳洗完躺在床上发呆,想着离开前妍依反长的说,「要好好跟你的假想朋友相处喔。」

真不像她。

可是,我们到底何时像过自己,又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谁也搞不清楚。也许每个人每个阶段总是在改变,刻意纠结像不像,简直是庸人自扰。

私讯传来了声音。

我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说着她是经由人介绍,希望我能帮她安排大阪赏枫行程,她还说对方并不希望她说出是谁介绍的,只要说他有失眠的困扰,我就知道了。

我会心一笑,立刻跟女孩进行初步的沟通,沟通了半个多小时也已经有眉目,而且这个案子很简单,她想去的地方都是我之前有去过的,很容易就能客制出一个行程。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礼拜,我几乎都忙到没办法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跟失眠的人聊天。

因为一个又一个的新委托总是不停的涌进来,其中有八成都是失眠的人介绍的,另外两成则是妍依的客人。我忙到有种天昏地暗,睡觉的时间都快不够的感觉,可是,却很充实。

我从没想过,一个人累得像狗一样,心情却还能这麽快乐。

这真的是第一次。